约法三章(2 / 2)
她哽了一下,反问:“你见过哪朝哪代的皇帝是从一而终的?”
“嘉靖女帝。”孟玊早有话备着,道:“嘉靖女帝娶了当朝状元郎,后宫只有一位皇夫,夫妇二人恩爱多年,白头偕老。当是你我学习的榜样。”
刘僖姊语塞,又不能大逆不道的在背后妄议刘家的老祖宗,便只得应下。但心中却道,没有后宫佳丽三千,她还有文武百官,怎么样她都不会缺男人。
孟玊不知她的小算盘,继续道:“第二,你们皇家向来恩情寡薄,为夺帝位不择手段。咱们以后只生一个孩子,男女皆可,我定悉心教导于他,承你大业。”
刘僖姊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抹红晕飞快的窜上脸颊,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孩子,听到这些话自然是有些没脸。她怒嗔一眼,生怕他再说些不该说的,嘟嘟囔囔的应了句好。但心中的真实想法是第一条她都不在乎了,第二条又何必较真。
“第三呢?”
孟玊转着眼珠子想了想,道暂时还未想到,等想到了再提也不迟。刘僖姊权且由着他,问了两嘴他的伤势后便计划着下山。孟玊道鲜丹与他在山中分头寻找她,约定二人十日后在山脚碰面。眼下已经是第九日,他们不能再耽误,需即刻启程。只是他二人一个有伤一个有病,孟玊倒还能忍忍,刘僖姊的情况却不容乐观。这两日照顾他醒来,使得她原本就不堪的身子雪上加霜。
“你可还坚持的住?此处不宜久留,这些人时刻盯着我们,怕是要纠缠一番才罢。”孟玊忧心忡忡,他二人在此处谈话已久,这里的人虽不敢靠近他们却也不离视线。
刘僖姊自是考虑过这个问题,对他道:“若我二人同时离开,她们自然不允。你先下山,找到鲜丹以后再来寻我。”
“不行!”孟玊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一张脸瞬间垮下,生气道:“我怎会放你一人在此,绝无可能。”
刘僖姊无奈道:“你若是有其他法子自是最好不过。可若是没有,那便只能如此。我在这里待了数日,还算了解此处情况。这些人自知活命不久,几乎人人身上都染着病,若是胡搅蛮缠起来,就算你武艺再怎么高强,也难逃沾染病气的命运。”
“我若是怕染病,便不来寻你。”孟玊有些赌气斜视她一眼,任凭她怎么说都不可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无奈叹口气,再道:“那我还有个法子。”
下山的一路上孟玊一直绷着脸,面色铁青,任凭刘僖姊如何宽慰都不肯说一句话,连眉毛都不带挑的。刘僖姊失却耐心,不愿意再示弱,又因体力不济干脆赖在途中的一块石头上不走,就同他干耗着,看谁能熬的过谁。孟玊见她如此,也气呼呼的坐下来,仍旧抱胸闷声。日暮斜阳,两个人各坐石头一边,互不搭理,彼此生着闷气。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在孟玊快要憋不住同她说话的时候,肩头突然被重物点了一下,砸到后背的伤口,疼的他呲牙咧嘴。他转头去瞧,却见刘僖姊不知何时已经睡着,双眼紧闭,头不自觉的歪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愣了愣,忍着疼痛将她的脑袋扶正一些,又使劲儿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出气。待气撒的差不多以后才肯松手,盯着她的侧颜恍然间失了神。
树叶婆娑,雨后的山林空气更显清新。天边的晚霞红光泛滥,透过缝隙照到林中,光影斑点微微晃动,隐蔽的林子中除了偶有几声鸟雀的鸣叫,便是百无聊赖的静寂。他们互相依靠的身影在霞光下渡了一层红光,有些妖冶,也有些温馨。
肩头的人睡得不□□详,在梦中时不时蹙起眉头。他用手轻轻将她的眉头抚平,捻着她耳边的碎发叹道:“都睡着了还这般耗神,不累吗?”
刘僖姊自小活在算计中,从不知累字是怎么写的,若是此刻听到他的话,当会云淡风轻的笑一笑,然后告诉他‘当克制成为一种习惯,便不会觉得累了。’
不知是因为他抚平了她的眉头,还是噩梦已经过去。她渐渐睡得安详,像个孩子。孟玊盯着她看的久了,脖子有些酸疼,索性将自己的头也靠在她的发顶上,自言道:“我虽给不了你想要的喜欢,但往后余生你我夫妇相互扶持,白头偕老。你想要的其他东西,夫君都会递给你。你下不去的决心由我来下,你做不了的事情由我来做。夫君会好好照顾你的。”
月明星稀,山林幽深寂静,这几句浅语随风消逝,无人听见,亦无人为证。但孟玊知道,此明月,此星辰,此清风,都可以为他作证。亦如多年前他应下故人请求,要照顾一个女孩子一生一世,让她平安喜乐,得偿所愿。那时也未有人替他作证,可不知不觉间誓言已刻在心中数年。
‘娘娘今将归去,独留稚女,万勿忧心。孟玊在此立誓,吾一纸婚约此生不废,今世聘妇独一人尓。往后余生,喜她所喜,忧她所忧。若她有愿,吾必偿之,若她有念,吾必助之。
今唯此一诺,天下苍生是为证,永不复改。’
当年一诺,今生必践。无论何种手段,总要你得偿所愿,这是他此生许下的唯一誓言。
后半夜刘僖姊悠悠转醒,孟玊却已熟睡。她动作不大,没有将他吵醒,二人依旧依偎在一起,亲密无间。此情此景,若无刚刚经历的那些糟心事情,只怕会让人产生出岁月静好的错觉来。她忍不住覆上他的右手,嘴角抿了丝笑意。
姑胥孟氏一族乃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孟家嫡孙孟玊清贵风流,才情濯然。便是她此刻握着的这只手,能够写出沉博绝丽、摧陷廓清的文章,亦能写出铁画银钩、鸾漂凤泊的好字。多少人散尽家财,趋之若鹜,只为求他一副字帖。而今日,她却逼着他在疫村那样的地方连写百十副字帖,署名印章分给众人。着实是狠狠折辱了他一把,他不生气才怪。她想到这里便觉舒坦,总算是成功报复他一次,也给他添一添堵。但舒坦过后,心底又是无尽的空洞。
孟玊睡梦中动了动身子,似乎感觉到有人握住了自己手,下意识的就抽开了。她看着失去温度的左手,心中不由苦笑嘲讽。
“孟玊,总有一日会不爱的。从今往后你我夫妇相敬如宾,各取所需,不言其他。”她附在他耳边喃喃一句,用额头蹭蹭他的鼻子,眼角一颗晶莹泛落,独自咽下所有的心酸苦楚。
翌日,二人恢复了些精力,昨日的不愉快烟消云散,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孟玊搀着她下山,途中歇停了好几次,她差点儿就坚持不住,想要不管不顾的就此睡去。可每每这样的想法刚冒上心头就被她快速的甩走。这一次出山,待再次回来,她就要把这座山荡平。
鲜丹按照约定在山脚等候,第十日却还不见人影,他有些着急却不敢离开。也亏得他没有离开,第十一日清晨,他终于从山林深处盼来那两道狼狈的身影,当下激动的差点没热泪盈眶,立刻冲上去想要抱住刘僖姊,以表自己的思念关怀之情。当然,他其实是想对‘长公主’表达那一份思念关怀的。
“滚开,别占我媳妇儿便宜。”孟玊护妻在怀,一脚将鲜丹踢开。
鲜丹因为这声‘媳妇儿’呆愣当场,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有些难以适应,毕竟十日前这俩人还是一副恩怨仇深的样子。
“你们......”他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并未从刘僖姊身上看出什么变化,似乎只有孟玊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他觉得长公主这一副冷静甚至漠然的神色不大像是要做新妇的人,倒像是逼良为娼。
“我喝下了宋灵儿炼制的腐骨水,你可有办法替我治病?”
刘僖姊不欲谈论其他,不着痕迹的挣脱他的怀抱,上前将自己的袖子捋起来给鲜丹查看。她胳膊上的青紫纹路比起前几日颜色又加重了,且已经蔓延到手背上。
“腐骨水乃是何物?”鲜丹反问,见她身上的疫病已经严重至此,不觉有些震惊。
刘僖姊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与他听,然后告诉他疫村里的疫人这两日都会陆续来到山脚找他治病,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鲜丹跳脚,大声吼出来:“老子虽是个大夫,但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那么多疫人围着老子,老子治的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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