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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狄其野想不明白的是,顾烈为何对自己这么好?
他不怕险战难打,甚至不怕战死沙场。但这种没来由的、没经历过的好,让他掌控不住,让他心生不定,甚至有些恼怒起来。
养伤养到第六天,狄其野派人去请了左右都督。
左右都督一进帐子,看见铁甲带盔的狄其野,心下大呼不妙。
阿左,阿右。
阿左?
阿右?
因为遇刺霎那五少真心担忧的脸庞决定对他们好一些的狄其野,敲了敲堪舆图,用明早去集市买两块豆腐的语气,轻松地宣布:即刻启程,我们去帮陆翼打中州。
作者有话要说:*顾烈: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第20章 似我因我
事实证明,老实人不是没有脾气。
祝北河这回不给狄其野找托词,直接把口信加急传回去荆州,什么文书都不补,那意思是他不管了,让主公自己看着办吧。
他也没法管,主公军令是让狄其野打青州,结果人家青州打下来了还不过瘾,跑去打中州了,这往小了说是违令,往大了说是擅动兵马,他祝北河怎么管得了?
急报进议事厅的时候,恰好姜扬在。
狄其野三战定青州,整个荆楚都传诵着这位神将的名字。中州顾家趁机奏请主公,说是为了迎接狄其野回城,愿承担花销,在楚王宫的游园举办盛会,君臣同乐。
主公大约是有什么打算,竟然把这份奏请给批了。姜扬好奇得很,但主公一副不愿详谈的模样,他也不方便问,满腹疑窦。
急报一来,姜扬眼见着顾烈站在书案旁拆了信,看完,眉心微拧,闭上眼,似是在忍耐情绪,到底是没忍住,握着急报的那只手重重地拍在书案上。
姜扬喊了声主公,试探上前,顾烈收了手,姜扬把皱巴巴的急报拿过来一看,青筋直跳。
青州已定,我带兵去中州策应,先走一步,请祝将军镇守青州,有劳。
姜扬活了三十三年,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主。
这事表面上是狄其野贪恋战场无令调兵,若是被文臣知道,那可就直奔着拥兵自重去了!
放在以前,姜扬定是要立刻向主公进言,决不能放任狄其野这样肆意妄为下去,必须搓搓他的锐气。
可姜扬近来的心思都在主公身上打转,那日定青州的捷报传来,主公当即下令,给了狄其野非常丰厚的封赏。虽说以狄其野的军功当之无愧,没什么好置喙的,可特殊在于主公那份赏单是早就拟好的,说明主公不但信任狄其野之战力,还早就计划好了要如何赏他。主公从未对哪个将领这般偏爱,有些令人咂舌。
颜法古就从中琢磨出了不一样的滋味,他找到姜扬,说主公会不会是把狄小哥当儿子养了?
姜扬初闻,只觉荒谬。主公二十八岁,狄其野也就比主公小七岁,尽管狄其野年少意气,但怎么也不会是当儿子养啊?
颜法古高深莫测地一笑,给他剖析:
自古以来,当爹的往往偏爱最像自己的那个儿子,尤其是当爹的年轻时受过苦、后来发达的,更容易溺爱,自己当年没享受到的,全都补偿给这个儿子。
你看,狄其野看着像十八_九,又天纵英才。虽说和主公的性子不像,可都是有才华有抱负的少年。主公当年背着族仇家恨,丝毫不能放松,狄小哥正相反,潇洒肆意。
主公从来不偏不倚,怎么偏偏就对狄小哥百般纵容?他不是无意识地把狄小哥当成当年的自己来养,难道还是对狄小哥有意思?
姜扬越听越有道理,听到最后一句,把羽扇往腰带里一插,动手揍人。
虽说颜法古这个假道士从来不靠谱,油嘴滑舌,算命也算不准,这番话姜扬想来想去,还真的挺有道理。
于是姜扬对着这张口信思来想去,绞尽脑汁找出亮点,对主公宽慰道:您看,狄小哥这回还加了句有劳。
顾烈都气笑了:那北河还得谢谢他?他可真能耐,连北河都给他气出了脾气。
姜扬又劝:狄小哥初次领兵,又刚入楚军不久,自然不熟军规。他手下又都是些一心想打仗的贪功小子,可不是一拍即合?他们都是年轻意气,倒不是有何他想,回头好好惩治便是。
说着姜扬才想起来,自家那个堂弟就是狄其野的左都督,自己这话说得有些像是借着开脱狄其野给自家人找补,姜扬素来公私分明一心为楚,后知后觉心生惭愧。
肆意妄为。顾烈按着额角,摇摇头,让他小心安危,他直奔危地去,跟他那匹马一个倒霉性子。
敢情主公您最在意的不是狄小哥擅自调兵,而是他不注意安全?
姜扬把羽扇从腰带里抽出来,摇了摇,遮住脸对地上毡子翻了个白眼,把心里那点惭愧抛去了九霄云外。
有句话叫皇帝不急那什么急,他姜扬八尺男儿,不是那什么,那既然主公不急,他有什么好急的。
顾烈让姜扬写信去说说狄其野,他自己写信去安抚祝北河。
姜扬领命,不知从何感慨道:主公真不容易。
这,何出此言?顾烈疑惑。
狄其野到底是个身世不明的外来者,姜扬再理解主公,身为家臣忠将,到底是该提醒一二。
姜扬摇着羽扇,笑得很慈祥:只是狄小哥言行肆意,主公却能体恤他年少。我思及主公当年,日日勤学文武,养父还严苛要求,连幼猫都不许主公收养,半点不得轻松。故生此叹。
顾烈一愣,挑眉笑道:你真是越来越慈爱了。难怪颜法古背地里喊你姜妈。
主公,我有急事,先行告退。姜扬一撩袖子,匆匆行完礼跑了,像是急着找谁算账。
幼猫。
顾烈奇怪姜扬怎么忽然说起了那只他都要记不清的小黑猫。
无关大楚的事情,顾烈从不汲汲于心,过去了,就忘了。
被人冷不丁提起,才又从记忆深处想起来。
那真是一只可爱乖巧的黑猫,还没顾烈的手掌大,被人丢弃在谷场,刚刚睁开眼睛,被雨淋湿了毛,张着嘴叫唤,细尖的咪声,过分可怜。
雨越下越大,顾烈趁着暴雨,没有村人注意,偷偷把躲在石头下的黑猫捡了回来,用体温暖了它一晚上,总觉得它挺不过去。
没想到这小猫倒是坚韧,不仅活下来了,还对顾烈十分亲近。顾烈无法在家中养它,一大早就出去,将它安排在一个干燥的树洞里,铺满稻草,又去张罗些剩鱼肉剩米饭喂它,本以为幼猫不会吃食,但它吃得津津有味,不嫌弃顾烈只能给它提供这些,像是知道只有吃饱了才能活下去。
它真的很乖,也很有灵性,平日里不会随意从树洞里跑出来,只有顾烈唤它的时候,才亲热地咪喵叫着,往顾烈身上爬,用粉嫩的舌_头舔顾烈的掌心。
顾烈像是被它传染了幼稚,有时会心生好奇,拿村里特产的秋初黄桃给它玩,看它抱着大大的桃子磨牙,连桃子皮都咬不破,气得拿后腿把桃子蹬到一边。顾烈不禁笑起来,把桃子扔了,用麻线给它缠了一个线球。
就这样回想起来,那些情景都令顾烈微微勾起唇角。
但他命里留不住。
小黑猫被养父发现了,幼猫拎在养父手里,和拎着一个破布袋没有区别。
养父让他跪下,质问他为何耗费心神贪玩养宠。
顾烈认错,愿意去不忌讳黑猫的村庄寻一个人家托付。
一听顾烈还要翻山越岭去为幼猫找一个人家,养父看向顾烈的眼神,除了愤怒,还有莫大的失望。
即使顾烈再冷静,这种浓烈到近乎造作的失望还是会刺痛他的心,就好像被冤死的楚顾族人确实对他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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