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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觉得既然楚顾已经收了前去投降的严家,那么就说明楚王对四大名阀并没有太大排斥,说到底,当年非要给顾麟笙夷九族的先帝,又不是他们王家。

冤有头债有主,先帝是不可能再挖出来了,可毕竟还有个杨平在。只要楚王杀了杨平,消了怒火,王家再献上诚意,想必不会完全没有的谈。

他们王家不比严家那些废物有用?

正还吵嚷着,只闻外面一阵令人牙酸的刀劈厚木声响,随后吱呀一声,砰地一响,大门开了。

然后又砰地一响,大门关了。

王家众人谓然变色。

颜法古提刀纵马,闯入府中。

他铠甲下的战袍已是浑身湿透,雨水满身,阴恻一笑,看着像是来讨命的阴间鬼将。

畜生,我要你们为我乖女偿命!

王家好歹也是四大名阀之一,他们中自然有人知晓楚军各大名将,因此有人高声道:颜将军!定然是误会!我王家从未与颜将军有过仇怨呐!

颜法古扬手一挥,寒光斩过,就飞起一个人头,引发王家众人惊骇尖叫。

你们自然不记得,颜法古状似疯癫,声音却冷静地可怕,不过是你们王家旁系的杂种,就敢串通道士,要给死婴结活阴亲,生生将我女儿捉去,放空了血,害了性命。

我女儿血债,是王家横行霸道,旁系狗仗人势,残害幼女,当初我求告无门,有仇难报,都是拜你们王家一手抹平打点所赐。区区一条人命,你们不过是开口提点一句,就一笔勾销,自然不会记得。

你们不记得,我记得就是了。

颜法古策马上前,刀尖指着另一名王家男子,笑问:你说说,还有何误会?

不、不,我啊

在颜法古的刀下,这些手无寸铁的王家人好似待宰羔羊,有人抱住了马腿,颜法古就翻身下马,继续斩杀。

他已经杀红了眼睛,也不知有没有王家人逃出去,他只是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刀,脚底下的血已经积了起来,颜法古对这些畜生没有半丝怜悯,手中挥刀不停,他有那么一霎在想,不知当时小乖被放出的血,积了多深?

他砍了又砍,直到身边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他喘着气,提着刀追出门外,一路上发现了几个躲藏在园中的漏网之鱼,都是一刀了结。

然后他忽然想到门是可以开的,一想到这些害死女儿的畜生有可能逃出去,当即变了脸色,举着刀怒吼着往外追。

姜延指挥着近卫将逃出门的王家人各个绑好,回身见着满身鲜血,双眼瞪直,整个恶鬼一般的颜法古往外冲,当机立断侧身闪开,绕至颜法古身后,以手为刀,砍向颜法古后颈。

手刀一砍而下,颜法古居然凛然不动。

姜延心里吓了一跳,赶紧又补了一下,颜法古二摇三晃,居然死撑着向被绑起来的王家人方向又走了一步,才颓然倒下。

姜延立刻上去试了颈脉,松了口气,幸不辱命。

他将颜法古架起来,王家众人纷纷向他求饶,姜延像是才想起他们,面不改色地命令道:杀!

近卫手起刀落,一排人头落地。

你们,进去搜。

你们,随我护送颜将军回营!

*

秦州,楚军大营。

顾烈身穿黛青衣袍,领着穿着同色童服的顾昭,焚炉燃香,郑重地对着楚顾方向三叩三拜,告慰九族在天之灵。

燕朝都城已破。

他顾烈侥幸偷生,一切都为了亡燕复楚。

而杨平一死,就是燕灭之时。

第81章 深潭死水

姜延带着颜法古快马加鞭回到秦州大营, 禀报了杨氏皇族除杨平外一人不存的消息, 顾烈看看还活着的颜法古, 面上只是平静地略一点头,心里却是放下了一块石头。

前世,杀杨氏宗亲和取杨平的狗命, 都是顾烈亲自动的手。

当时姜扬劝过他,因为北燕和韦碧臣在争霸年间,从未停止过拿暴君编造的《九罪》污蔑楚顾, 尤其是污蔑顾烈身怀疯血。

若是为了自己的名声, 顾烈应该让手下代劳,兴许, 还应该在事后演一出斥责请罪,表一表新帝的仁慈。

可顾烈前世并没有采纳。

他身负楚顾九族血仇, 亲自动手报仇,就是他活着的意义之一, 否则,怎么告慰族人在天之灵?

而且,若是连灭族之仇都假手他人来报, 岂不是太过虚伪?

姜扬以为他是血恨难消, 也就不敢再劝,担忧着住了口。姜扬一闭嘴,自然就没人再敢说话了。

所以,顾烈前世是随狄其野、颜法古一同攻入的燕都,亲手灭了杨氏皇族。

这也是为何前世顾烈一直对颜法古的死心怀歉疚, 他总觉得是自己一心复仇,才疏忽了颜法古。

数日后,赶到燕朝都城的柳王后得知了这个消息,对顾烈阴阳怪气了好几日,甚至在顾烈登基称帝的晚宴上,都冷冰冰的没有半分好脸色。

顾烈当时不明所以,只当她是心念故国,又或者是受楚顾疯血说的影响太重。

现在顾烈想来,只觉可笑,不值一提。

但顾烈清楚记得,那一晚,他离了晚宴,一个人走到了燕朝皇宫的朝堂金殿上。

这是他不久前杀了杨平的地方。

侍人们已经取走了带着血迹的红毡毯,顾烈走进去,踩着的是洗干净的冰冰凉凉的萤石地砖。

燕朝朝廷仓惶逃到北方三州,居然还能用珍稀的萤石来铺地,可见暴君与四大名阀当年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这萤石地砖,白天看得出是半透明的深紫色,非常华贵,此时夜里只有月光,就是黑漆漆一片,像是深不见底的水潭。

顾烈还记得杨平临死还在推脱责任的疯言疯语,那种癫燥狂态,看得顾烈直犯恶心。

杨平这样的人都可以成为一国之主,可见登基称帝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他还需要更为用心,才能真正完成复楚大业。

顾烈在心中再三警示自己。

这金銮宝殿、足金龙椅,确实是深不见底,容易将人吞没深渊。

顾烈走上金阶,坐在那把龙椅上,默默思索着朝堂局势。

陛下。

忽有一只白鹤涉水而来。

喜庆日子穿一身白,除了刚封的定国侯狄其野还有谁。

定国侯。

顾烈平淡地叫了一声,看着狄其野穿过铺满萤石的金殿走上前来,一撩衣袍,坐在了金阶上。

他既不跪地行礼,也不解下他的那柄战刀,顾烈几乎都要习以为常了。

可规矩不能不提,顾烈沉声道:定国侯好礼数。

狄其野懒洋洋地回:方才开宴的时候,您自己金口说的君臣同乐、不必拘礼。

君臣同乐,不必拘礼,是这个意思??

顾烈给他气笑了:礼不行,刀总得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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