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心窍 第38节(1 / 2)
三年级,倪政突发奇想,觉得让倪清自己去上学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方法,要知道,学校距离他们家至少有十公里路。
好在向敏君没有同意,她还可以坐在向敏君的破旧电瓶车后面,忍受着刺骨寒风吹红小脸,和别的孩子们一起上学。
四五年级的时候,倪清开始发育,但不得不和父亲同住一屋檐,吝啬的父亲为了节约用水,时常让向敏君和倪清一起洗澡,一次和母亲吵架,向敏君竟直接把她从小小的洗浴间推到走廊,任由街坊邻居□□裸的嘲笑和打量着她的裸.体。
双手环抱护胸,倪清咬紧嘴唇,痛苦的闭上眼睛。
但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和有暴力倾向的父亲比起来,就算母亲有躁郁症,她也只能依附她了,对吧?
哪怕是这样,偶尔,只是偶尔而已,她也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和母亲同一阵线。
犹记得某个深夜,倪清做了一个梦,梦到她坐在古代的轿子里,好像要出嫁的新娘,身边抬轿子的侍从玩忽职守,以至于整个路途都颠簸的很。
醒来亦是深夜,倪清毛骨悚然的听见身后的低语。
“小点声,别把倪清搞醒。”向敏君说。
“知道了。几分钟就好。”倪政回答。
倪清几乎立刻明白他们在做什么,绷直了嘴角。
好、恶、心。为了要儿子,你们真的好、恶、心。
再后来,倪清升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在学校里交到了很要好的新朋友,女孩名叫李思雨。很巧,她也住在这个贫民窟,不巧,她有一位很爱她的父亲。
雨天,下学,李思雨的爸爸撑着伞来接她,那是一位温文尔雅的男子,一颦一笑都很温柔,看见李思雨躲在屋檐下的时候,他忍不住打趣她,“怎么这么可爱啊,这是谁家的女儿呀?”
李思雨也笑了,撒娇似的躲进父亲怀里,“当然是李均的女儿呀。”
他们坐上车,李思雨冲着倪清招手,“倪清拜拜。”
倪清没有回答,直到他们背影远去,才怔怔的回过神来,“……拜拜。”
那日她呆呆地等到晚上八点,班主任告诉她母亲有事,她的父亲形同虚设,所以只能自己一个人冒雨回家。
不同于李思雨的大大方方,“父亲”不知不觉成为倪清羞于启齿的话题。
阳光明媚的午后,两个女孩约定好一起去倪清家里玩。
倪清早早算准倪政今天不在家,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手指刚刚打开防盗门,迎面一股爱欲的味道。
李思雨眼尖,伸长脖子,一下子望见屋子里的男女,问道,“那个男人是谁呀?”她没见过倪政,因为他从未去过倪清的小学。
倪清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会脱口而出,“他是我叔叔。”
“叔叔?”李思雨不信。
倪清关上门,“嗯。就是叔叔。”
再然后,是倪清初一那年,倪政出了轨。借口是向敏君的肚子一直没动静。于是他和初恋约在酒店见面,要做什么想必是个人都清楚。
婚后的种种与婚前形成鲜明对比,徒有其表的假象再也伪装不下去,向敏君抱住小小年纪的倪清,幻想破裂,以泪洗面,“如果不是为了你,妈妈早就和那个混蛋离婚了。”
“你一定要争气啊,一定要给妈妈争光。”
“你是妈妈唯一的希望了……是妈妈唯一活下去的理由了……”
一点都无法共情,甚至觉得莫名其妙,倪清僵直着身体,任由向敏君诉苦,她只是冷漠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像个木偶。
可能在她的心底里,从来就不觉得向敏君是为了自己而活吧。
笑死了。
木偶的眼珠子动了动,倪清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抱着她的女人。
她明明只是没有工作,为了钱才不离婚而已。
黑色的眼珠子很快泡在水里。
倪清不争气的抹了一把眼泪。
人类真是虚伪,又可笑。
说到可笑,倪清觉得最可笑的,就是向敏君。
上一秒还在说着倪政怎么怎么不好,下一秒又说他怎么怎么好。
倪清真的不懂,向敏君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她是觉得倪清没有自己的感受吗?
可能吧。
那一年,她完成了自傲和自卑的矛盾体。
自傲在她学习好、长得漂亮、讨老师喜欢、和女生们相处融洽;自卑在命题作文《我的父亲》、在同学们问“倪清,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呀?”的时候、在每一次格外吵闹的父亲节。
父亲成了禁忌,恶魔的代名词,痛苦的枷锁链。
筒子楼拆迁之后,倪政拿到一笔钱,在向敏君的据理力争下他们租下一间离学校很近的毛坯房,好的是,倪清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坏的是,向敏君会到她的房间里睡,而且她还流着倪政的血,是倪政的女儿。
如果要问十八岁的倪清,倪政有什么优点,她一个都说不出来,但如果问七岁那年的小女孩,她会仰着脑袋,天真烂漫的回答,“爸爸今年给我送了一双溜冰鞋做生日礼物哦!我真的好喜欢。”
倪政唯一对她的好,可能就只是那双溜冰鞋而已,那双让倪清记了一辈子的溜冰鞋而已。
她该谢谢他吗?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