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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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商贾自己便是贩报的, 听说有书,马上眼前一亮。

“有书?!”

他伸长了脖子。

“可是那《东山群雄传?》”

“嗨!瞧您说的。”

活计打了个哈哈。

“这可是咱们九凌城学院的指定教材,谁拿个杂书当正经事。”

他这样说, 《东山群雄传》的忠实粉丝可就不干了。

商贾是没读过书的,他能叫出《东山群雄传》的名字,那也是因为他一到定安城就去饭庄听人讲书, 一天不听就心痒痒, 很是为书里的情节痴迷。

后来这本“奇书”逐渐从边城扩散到中原。

中原识字的平民不多, 也看不懂《定安报》上都登载了些什么。不过有些戏班子看到了讲书的好处, 特地派些机灵的学徒去边城听故事, 一边听一边记忆, 回来还教给班子里的其他人。

边城的讲书可不仅仅讲的是故事,每天讲书的先生都会根据情节教些文字。有了情节的加持,学认字这事一点都不枯燥, 听完了故事回去和大家唠唠, 记得还特别清楚。

于是, 有些心急的开始自己去看报纸。

半辈子都不认识一个字, 刚刚学了两天, 最初自然都是看不懂的。

好在大家也没有太高的期待,也就是在报纸上找找自己认识的字, 然后和人炫耀一下, 证明自己认识字了。

可《东山群雄传》是个坑,越听就越放不下。再加上讲书先生也摸出一些门道,说故事时添加了许多解释和模仿, 越发把个曲折的情节讲的扣人心弦。

这样一来, 听书的人越来越多, 学字的队伍也愈来愈大。

等第一本单行本新鲜出炉的时候, 许多《东山群侠传》的老粉们已经习惯在吃早点的时候顺便买一份当日的《定安报》了

不过听书的人依旧很多。

就算是在报纸上读完最新连载的人,晚上一要去讲书先生的场子报到。

自己看和听人讲是两回事,能和同好交流不说,还能学到新字,谁都不想落下。

“你咋能这样说!?《东山群雄传》可是本奇书,中原那些识文断字的郎君也都抢着看呢!”

商贾撇了撇嘴。

“我就是做这生意的我还不清楚么?大家报纸,其实大部分都是冲着群雄传,单行本那是有多少卖多少,谁家的书简能有这能耐?”

“你这个……”

他斜了斜眼,随手从伙计手里取过本子翻了翻。

“你这是啥?咋还画着许多图哩?”

“噢,你拿这本是自然常识。”

伙计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给他解答。

“这本是我在学的,我成绩不好,现在才读二年级,这上面画的是云和雨的转化。”

“云是天上的水气和灰尘,遇冷会凝成水滴落到地面,就像烧热水之后,水会变成滚烫的热气朝天上飘,一样的原理。”

商贾开始听不懂伙计的话,琢磨了一阵便越发觉得有道理,心里对九凌城学院招生的事又热切了几分。

他咽了口口水,开始试探着问道。

“那你也是学院里的生员?咋还干这粗活呢?”

那活计十分坦然,半点没觉得被冒犯到,反而喜滋滋。

“这活计也不累呀。”

“我是夜间扫盲班,每天只要晚上上课就好,余下的时间可以做活,先生是不管的。”

“我家里还有娃和婆娘要养,能去读书我就满足啦,将来赚了钱再去考学院的正式班。”

“我还准备把我家的小子和丫头也都送去念书……客官您不知道,现在来参加招生考的小娃子越来越多,去年有几个都是在家里学了东西来的,招考的时候就比旁人出彩。”

“那些人家也未必有什么富贵,不过就是家里有子弟在学堂就读,回家把自己学过的东西交给子侄。”

“可怕就怕以后大家都这样干!别的不说,去年落榜的那些,估计这一年来也没少花心思,我们家没有会念书的,我琢磨着我要是不提前学点东西,将来我的娃岂不是要落在后面,这可不行!”

说到这里,伙计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我爹说了,家里几辈人都没赶上好时候,因为庶民出身大字都不认得一个。现在墨宗和大都护府开了学堂,这个翻身的机会可不能不抓住。说不得再过几天,天下人都要学这套书册,那我家的娃不就占了先机了么?”

偏是这最后一句话,让周围都竖着耳朵听热闹的几个食客都频频点头。

现在天下大乱,皇室断绝,业朝已经成了前朝旧事,接下来就看谁有本事干掉余下几家,问鼎至尊之位。

目前实力最强的除了南郡的陆家便是边城的封大都护。南郡富庶,家底丰厚又有大船,封家兵强马壮,又有墨宗的神物加持,说不得谁就能成为下一个天家。

要真是封家成了,那九凌城学院中培养的,可就是新朝的官,新帝的臣子,这就是翻身的先机。

封家现在面向天下人招录门生,向天下开放被世族垄断千年的文字和书籍,这是何等的霸气!

只要是有意向学的人,想要为自己,为后人搏个前程的,根本不可能拒绝。

无论什么时代,身为家长的焦虑都是会传染的。

商贾原本就存着把儿子送来九凌城上学的心思,现在听说这招考的争夺竟然如此激烈,心里不禁开始呼啦啦地蹿火苗。

他还想拉着伙计聊两句,结果隔壁几桌的食客忽然要求结账,伙计一下子忙得脚打后脑勺,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

商贾开始还耐着性子等着,后来发现人越走越多,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扔下饭钱就往外走,连找零都不要了。

嗨,还吃什么啊!赶紧回去收拾娃子来考学啊!

那几个先结账的都是鸡贼货,肯定一早就做了决断,也不在早点摊子上浪费时间,回家准备去了。

商贾懊恼的拍大腿,心说这不知又要多几个争名额的,白白给旁人点了前程。

他也不赖在城里听书了,拉了报纸便急匆匆地回城,等再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然到了招考的前一日。

九凌城学院的考点也就是在墨宗坞堡的旧址。地震加洪水将坞堡中的建筑毁了大半,但坞堡外围的墙壁修得甚是坚固,竟然在灾难中保存完好。

谢老舍不得旧地,几次和宁锯子提了重修坞堡的事。宁非想了想,觉得这事也未尝不可。毕竟坞堡作为墨宗的“老宅”,还是很有纪念的。

“那就改成九凌城学院吧。”

宁非在宗门大会上这样说道。

“墨宗自创立以来,最根本的宗旨便是有教无类,不限血统和出身。如今九凌城学院在做同样的事,我们墨宗有很多弟子都在学院中任教,不分宗派身份,向天下有心向学的人开放,这便是新的传承。”

“以后从这里走出去的生员,永远会感念我宗为传播和普及知识所作出的贡献,牛背山上的墨宗坞堡,将会成为真正的科学圣地。”

他这一番话,说得众人皆是心潮澎湃,激动难抑。

一百多年,墨宗被人从云浮山狼狈地撵下来,颠沛流离,还几度濒临绝境,谁曾想他们还能在塞外重建一个新学宫?!

不,不不。

谢老轻轻摇头。

不是学宫,是学院。

是真材实料,有真功夫的学院!

他们不再是那个被问的张口结舌,讲不出图纸原理的窘困匠人。现在每一个站在学院讲台上的人,都能挺胸抬头,自信满满地说出知识体系,不畏惧任何提问和质疑,因为他们的本领,都是实打实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按照矩子的话说,经得起实践的考验!

有了这份之心,没人再能把墨宗撵下牛背山,这里永远是他们的地盘!

确定了目标,剩下的土建工程对于现在的墨宗来说,那就是小菜一碟。

赶在新一年招录季开始前,牛背山坞堡已经翻修完成,一排排宽敞的教室,一座座整齐干净的宿舍,让前来赶考的生员和家长都看直了眼睛。

“爹,这……这可真气派啊……”

商贾的小儿子惊讶得一路就没合上嘴巴。

他亲哥比他要成熟些,好歹保持住身为男儿的淡定,没像胞弟那样丢脸。

但小少年的心也烧的火热。

九凌城的生员。他一路也见过不少。他们中有些与自己年纪相仿,谦逊温和,与南郡那些读了书便鼻孔朝天的世家少爷十分不同。

生员们也不像南郡人那般讲究外表,都是穿着统一制式的棉布袍,洗的干干净净,凑近了还能嗅到黄皂的味道。

他们都是有真本领的,不讲什么纲常伦德,天理经义,却造出省力的滑轮组,撬动大石,实实在在地解决问题。

小少年很羡慕。

他,也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甚至有朝一日,能骑着两轮车穿梭在牛背山坞堡,成为传授知识的教员。

“唉,人太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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