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闻海棠花五并在此宵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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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会结束,左耀卿辞了师兄弟们,只说自己要去人界游历数载。

“宗门若有要事,传信于我便可。”

师弟听了犹豫道:“可大公子他特意嘱托过,教你与我们一同回去,这……”

左耀卿笑了笑:“无妨,我早晚会回去的。”

师弟虽对他这话不甚明白,也只得拱手应诺。众人浩浩荡荡御剑而去,左耀卿站在山峰处目送他们,轻轻吐出一口气,眉宇舒朗。

他步行下山,花颜正在约好的地方等着他。嫣红色百迭裙铺散开来,灼灼其华,恰是他心头的那抹亮色。

幸好,这世上,终究有一个人是只属于他的。

“咱们就这样走了?”少女坐在大石头上托着腮,看他一步步走近,小声嘟囔道:“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万一……”

左耀卿看她迷迷糊糊的娇憨模样,一手捞起石边的包袱,一手拉起她:“怎么,反悔了?”

“你才反悔呢!”花颜气哼哼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应了你,这一路可是要缠着你不放的。你若敢教我不顺心,大不了我就回宗门去,今后再不理你了。”

左耀卿听了她这话,含笑道:“便是后悔也迟了,这一路,我是不会放你一个人走的。”

本姑娘要去哪,岂是你说了算的?花颜暗自腹诽,又看了眼他的穿着打扮,忍不住问道:“你这人莫不是当贵公子当傻了,怎的连包袱都不带?在外游历险境颇多,好歹也该备些丹药灵草。”

闻言,左耀卿停下脚步。

“有剑就够了。”他携了花颜的手,缓缓道:“我此行是要历凡劫以求正道,若是万事俱备,与待在宗门又有何分别?你莫怕,还是那句话,只要我活一日就不会让你受半分苦楚。”

顿了顿,他淡笑着继续道:“不过,若我真出了什么意外抑或是渡劫失败,你便立刻回宗门去罢。”

这话实在是很重的了,虽说修仙之人没有那么多忌讳,可论及生死,谁又能真正云淡风轻?花颜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还以为你会拜托我,不论死活,定要将你送回左家呢。”

“若我真死了,你将我送回去,恐怕就出不来了。”左耀卿摇了摇头,无奈道:“我父兄又岂会轻饶了你,你还是快跑要紧。”

这样一句一个死字,听得花颜心里发闷。她压住心中莫名的情绪,故作轻松道:“这么说来,我真是做了回赔本买卖。劝你还是小心些,毕竟我们合欢宗女子向来不念旧情,若你真……那我回去便另寻新欢,最多两叁日,就再记不得什么左家什么二公子了。”

闻言,左耀卿眸光一冷。他手掌微微用力,扣紧了她的手腕,沉声道:“你敢。”

花颜丝毫不惧他,嘴硬道:“我有什么不敢的?难不成你还指望我为你守寡?你且瞧着罢,我不仅要另寻新欢,还要与旁的男子结契,风风光光办个道侣大典,广发请帖,让你在天上看着……唔!”

话语未尽,一吻封缄。

左耀卿揽着她纤细袅娜的腰肢,突然俯身,低头吻住了她。

他被气极了,吻得又狠又急,丝毫没有章法。少女被他吓着了,唇齿缠绵间连眼睛都忘了闭上,就那样失神地望着他,满眼都是他。

眸光盈盈,娇喘微微。

左耀卿最见不得她这幅无辜又娇怯的模样,软玉温香根本抚不平他掩藏的戾气,此刻,他一心只想惩罚她的不诚与不忠。

明明是她先图谋不轨,蓄意勾引他、诱惑他,可时至今日,他却沦陷得这般心甘情愿。

生于世家,长于深宅,他什么样阴谋手段、诡谲伎俩没见过。花颜虽长他许多岁,经历过的龌龊事倒未必有他多。她自以为处处周全,实际上耍的那些小把戏,他心里都清清楚楚,只是不愿点破罢了。

她为他而来,却不为取他性命,否则他又岂会留她到今日。

情浓之时,左耀卿抬手遮住了咫尺处的那双美眸,贴近她的耳畔,一字一句道:“不要背叛我,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其实她已经赢了,不论她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他都会让她得偿所愿。他只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这句话,花颜等了许久,可真正听到的这一刻却浑身冰冷透骨。

她知道,他绝不是在开玩笑。

爱之深,恨之切。左耀卿对她的感情越深,越有可能杀得了左昭恒。原以为只要成功离间这兄弟二人,到时,她自会寻法子脱身。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白灵竟然言中了,左耀卿当真动心到了这般地步。

花颜望着他沉如渊水的黑眸,回想从前的桩桩件件,愈发觉得自己大意。她仗着年岁长他许多,只把左耀卿当做个能轻易哄骗的小孩子,却忽视了这人的品性——言出必行、杀伐果断、沉稳坚毅……

假以时日,他一定会超越左昭恒。或许,她真的不该招惹他。

可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一路,远比花颜预料得要长。

之后百余年,她同左耀卿四处游历,在人界停留了许久。原以为左耀卿这种没吃过苦头的世家公子顶多是一时兴起,等新鲜劲过了,便会寻一处风水宝地老老实实闭关修炼。没想到他隐姓埋名,像个出身贫寒的修者般苦修,甚至还干起了凡人道士的活计,替老百姓斩妖除魔、消灾免难。

他果真言出必行,兢兢业业追求着他心中的“无上大道”。花颜却越来越不安。

约莫在第二十年的时候,花颜曾想过就此离开。可那年的七月初七,左耀卿竟带她回了江州,说是要故地重游。

“烟霄微月澹长空,银汉秋期万古同”,恰逢七夕佳节,天色还没彻底暗下来,莲湖边就已经围了一堆放灯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此地风景依旧。”花颜抱着左耀卿给她买来的巧果,望着满湖芙蕖,感叹道。

“既未改朝换代,风景又怎会不同?”左耀卿微微一笑:“就算今后人事变迁,只要你想,这莲湖也会一直都在。”

花颜没深究他的话,一心只想着放花灯。她仗着个子娇小,轻而易举便挤到了最前面。站定后,她踮着脚,回头招呼道:“左耀卿,快点过来呀!”

左耀卿不明白这姑娘怎么这么喜欢凑热闹,等他好不容易挪到前面,花颜一包果子都快吃完了。

“你也太慢了!东西给我,我来放。”

她等得不耐烦,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说着还要往湖边凑。左耀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将她提溜回来,皱眉道:“站在这别动。”

四周都是人,让她自己放,不知是会掉到湖里还是烧到衣裙。正所谓“入乡随俗”,人界也有人界的规矩,不可随意使用法术。

花颜撇了撇嘴,显然对这样的警告十分不满,可左耀卿冷着脸严肃的模样还是挺唬人的。没办法,她只得听话地站在原地,默默看左耀卿挽起衣袖。

他今日照旧穿了件深色衣衫,腰悬长剑,发带束冠。沉沉夜幕下,鸦青色的衣服简直再普通不过,奈何他身姿挺拔,立于人群中实在很显眼。

修仙之人的容貌几乎不会受岁月流逝所影响,这么些年过去,他依旧是少年人的模样。左耀卿垂首敛目,修长的手指捻着火折子,一下便点亮了灯盏。

那花灯做的也是满湖菡萏的模样,粉花碧叶,精巧别致。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莲花蕊间细细摇曳的火光将左耀卿的侧脸映得十分深遂好看。

满湖璀璨,点点星光,皆在他身后。

周围的喧嚣吵嚷,似乎一瞬间全都归于静谧。

如此惊艳的少年郎君,自是难得一见。花颜对这张脸看习惯了,一旁那些放灯的姑娘们却开始窃窃私语,各种含羞带怯的目光不住地投向左耀卿。

幸而左耀卿虽然生了张招蜂引蝶的脸,内里却是个不解风情的闷葫芦,从头到尾冷着脸,跟人家欠了他一万株七宝灵芝似的。

花颜见状轻哼了一声,心想,若她们手中拿着的不是灯盏,而是花花草草、香囊锦帕,恐怕就要忍不住朝他身上丢了。

“阿颜,过来。”

左耀卿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还以为她在别气,便将花灯放到她手中,嘱托道:“小心些,注意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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