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1 / 2)
前些年林城轰轰烈烈搞起新城建设,说是要把城区南移,一口气拆了十几个村子建楼,又划分了好些地块建造商区和公园。
然而林城格局安稳了几十年,不是那么好改建的,新上任的领导班子大刀阔斧轰轰烈烈忙活了两年多,留下一堆烂尾工程和几条半死不活的商业街,以及至今没有开门的,传说拥有xxl号游泳馆的运动中心。
林城年轻一辈都去了华安市里,老一辈不信精致消费那一套,一看那些弯弯绕绕的英文品牌名字就头疼。
商场活不下去,影院上座率提不上来,各种管理不到位,拆迁分配的小区野草疯长......市政府来了好几拨人,想尽办法垂死挣扎,又是做活动又是写文章,到了这几年已经没什么动静了。
郑可心爷爷留下来的老宅子就在新城的边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挨着一众小区,所以也没什么人租住。到如今已经荒废了,推门人都进不去,院子里的荒草就着两场雨,窜了足有半米高。
老房子前后各两套屋子,中间一个不大的小院连着,郑可心和苏瑛玉先把后面那套屋子收拾了,把郑书培和盛芸明安顿好,又挥着镰刀把院里的草除了,铺了一层水泥地。
这边常年没人来,门锁窗户都坏了,她们只好换锁买窗户,又把墙壁重新分刷了一遍,这才能住人。
郑爷爷年轻时是个书香世家的公子,在当年那个文化知识还没全面普及的年代,他的见解品味秒杀十里八乡,虽然后半段家道中落,仍旧是个风骨俱佳的老爷子,祖上留用的家居摆件保存妥当,放到如今仍是顶好儿的品相。
木材经年日久的形成了包浆,抹掉表面那层灰,露出自身温润的光泽,好看是好看的,只是家里摆了一圈贵妃榻太师椅,总让人觉得自己生活在博物馆里,脑袋上不罩个带顶灯的玻璃罩子都觉得融不进去。
盛芸明哭闹过好一阵,觉得没有住到亲家家里的规矩,清醒时抹不开面子,糊涂时又疑心自己的“房”被苏瑛玉卖了去......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吊嗓子,不过现在也由不得她了。
学校那边不急着上学,等家里收拾的差不多,郑可心开始帮着苏瑛玉忙早餐店的事情。
店面租金是不用愁的,因为目标消费人群是附近几个施工单位的工人,也不用太过操心餐具和装修。
郑可心根据能够使用的面积和客流量,自己到附近的建材市场扛了相应的桌椅板凳回来,又把前面那套屋子规划了一番,简单化分成点单区、取餐区和收纳区三块,点单区后面用剩下的水泥堆了个简单的斜坡,方便郑书培行动。
之后的事情就是一些相关证件的办理,苏瑛玉手工活做的精细,但遇到这种书面内容立马一脸糊涂,平时去银行取钱都紧张,看见屏幕上的字手就抖,仿佛拿的不是自己的银行卡。
现如今更是如此,她听一句漏半句,去哪里做什么全靠郑可心指挥,陪着办理证件这几天,郑可心最少一件事要嘱咐三四遍,初步理解了老师们死活教不会熊孩子时巴不得抹脖子的感受,累的天天九点上床,闭上眼就能睡着。
然而让郑可心没想过的是,经营一家早点店居然这么艰难。
店里卖粉丝丸子汤和水煎包,苏瑛玉手艺好,用料也实在,老百姓的嘴是很毒的,一尝就知道店家有没有糊弄人,小店不需要那些弯弯绕绕的宣传技巧,味道对了人气自然就有了。
加上附近的早餐店都开在近旁的小区里,距离远价格高,没多长日子附近几个施工单位就把苏瑛玉这儿当成了食堂,生意出乎想象的红火。
生意不用担心,工人们态度也都很好,能自己上手就不劳动苏瑛玉,不雇小工也完全忙得过来。
然而依旧艰难,因为开早点店是真的太累了。
工人们上班早,苏瑛玉三点就要起床熬汤剁馅揉面,稍微晚一点就跟不上卖。
厨房里干活烟熏火燎的难免碰到火碰到油,她手上新上盖旧伤,总也等不及上药,全靠自愈。
八九月天还热着,前面这层房没有空调,她身上衣服一件一件的换,又一件一件的湿,一两个月熬过去人瘦了一大圈,因为长时间被烟熏着总显得灰头土脸的,晚上把头发解开,白头发多了一倍。
郑可心看的心惊肉跳,她怕她妈累着,怕她妈哪天跟她家楼下那位阿姨一样,躺在桌子上晒晒太阳,人就起不来了。
然而郑可心看得出,苏瑛玉这段日子心情格外好,干劲也足,郑书培也渐渐不抽烟了,一早起来帮忙收钱,下午又忙着算账,实在也是没工夫。
女儿女婿忙着干活,盛芸明找不到人闹,又不好在外人面前“扬家丑”,整日憋闷着没事做,被苏瑛玉塞了一袋子豆芽,天天在小院里帮忙剥择菜。
——苏瑛玉谢谢大家捧场,念着工人们干活辛苦,总是变着样儿的给大家做免费小菜。今天是辣白菜明天是炸黄豆,她还在院子里种了一排小香葱,惦着过段日子收成了让大家蘸酱吃。
她时常说:“谁人这日子都不容易,能帮一把帮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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