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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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不知简宿涵根本未将那日的事放在心上,她甚至连阿东长什么样子都忘了,方才一顿也不过是讶异了一下容华之位竟有这么多奴才侍奉。

奴才是要拜见新主的,她们由一个稍稍年长些的女子领进内室参拜,太监则跪在门槛外头,齐齐对着高座上的简宿涵磕头,

“奴才等拜见小主,蒙小主不弃,日后定当尽心竭力,好生侍奉。”

底下的奴才并不知根知底,也不知混进了几个宫的人,简宿涵略略沉默了一下,也不叫起,素春会意的扶着她起身。

“我以前曾读过一句话,”

她走至人群中间,一开口非是训教,而是礼义,

“‘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意思是说人生下来就有欲/望,有欲/望却实现不了,就不能不想办法去索取。父亲教我的时候说,如果一个人的欲/望是好的,那么求取无谓,倘若不好,那就不应该求取。”

简宿涵看了眼她们卑微躬屈的脊背,叹口气,

“罢了,我话有些多,你们还是站着听吧。”

她转而继续接着上面的话讲,

“可我对父亲的话却不以为然,无论好坏,人活着总要有些奔头,金银财宝,高官厚禄,华服美食,家人父母,你们说是不是?”

她声音和婉,像是聊天谈心般,有奴才已经下意识点了点头,他们之中野心强些的不过想当个总管太监,余者只想攒够银钱,免得出宫后余生孤苦无依。小宫女的选择可能就多些,她们之中若有长得漂亮的被上面主子瞧中,一步登天也不是不可能。

“但人生下来,总要坚守一样东西,才不枉生而为人。”

简宿涵道,

“为人君者中正无私,为人臣者忠信不党,为人父者慈惠以教,为人子者孝悌以肃,为人兄者宽裕以诲,为人弟者比顺以敬,为人夫者敦懞以固,为人妻者劝勉以贞,此乃八为人。”

“你们之中有为人兄为人弟,为人姐为人妹,但入了宫,只需记住一条,”

简宿涵将他们一一看过去,带了些不容置疑的认真,一字一句道,

“为人臣者忠信不党——”

他们又是齐齐跪下,口中呼道:“奴才等定当忠心耿耿!”

“我不信你们的忠心。”

简宿涵直截了当,在素春的搀扶下回到了座位上,

“或许你们有一日会将忠心交出,但不是今日,我未给你们半分好处,如今也不求你们的忠心。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忠心我的,我必给予厚待,忠心旁人的,我也不在乎,只想告诉你们一点——”

她没有恐吓,也没有压制,只是以一种很平静的语气道,

“路是自己选的,选错了是你选的,选对了也是你选的,只管闷头走下去便是。一仆不侍二主,你们当中或有人认了旁的主子,那便继续认下去,不要临到头来又做墙头草,因为背主的奴才无人敢用。”

她丢了那庸庸懒懒的坐姿,罕见的端坐着,鬓间簪了一只梨花钗,愈发清丽脱俗,

“你们当中若有人想使什么阴谋诡计,只管使来,我若中了招便是自己无用,怨不得旁人,但你们同样记住一点,千万莫被我抓到了把柄,我这人心善也心狠,心善是对自己人,心狠那可就说不准了,我虽只是一介微末容华,但临死之前拉几个奴才下去垫背想来还是可以的。”

今日一番话戳心扎骨,底下已经有人陷入了沉思,禄海从头至尾一直耷拉着眼皮,等简宿涵走了,他这位倚竹轩的总管太监才慢吞吞的踱步到他们面前,白胖的脸上是让人不可忽略的严肃,

“咱们当奴才的,要什么没什么,家中但凡宽裕些也不会让我们进宫来,如果连忠心都没了,那还算个什么东西。我只说一句话,简主子是厚道人,日后你们谁若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腌臜事,宫里的手段你们可一清二楚。”

当初在御膳房掌厨的老总管太监跟禄海一样都生得一副“善哉善哉”的好人样,但就是因为抓到有人在他地盘动手脚,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把那人的手用火生生烙成了炭,这项“光荣事迹”至今还在宫中流传。

“忽然有些饿了。”

简宿涵叹口气,摸摸肚子,今日皇帝一走她又睡昏了过去,那些奴才不敢叫她起床,她就硬生生睡到了下午,水米未尽。

“那主子想吃些什么,奴婢去膳房,这些子拜高踩低的人,大清早巴巴送了早膳来,倒不似往日半凉不热的,幸亏主子不在,岂不是给他们脸了。”

如今已是容华之位,想来点几个菜也无妨,简宿涵不趁着自己得宠的时候好好享受一把那就是傻子,

“龙井虾仁,荷叶粳米粥,烤鸭,豆腐皮包子,文思豆腐羹……再来一碗肉燕饺,旁的点心随他们上吧,来几样胭脂糕就是了。”

都不是什么大菜,却是最费功夫的,尤其这龙井虾仁,御膳房掌勺的太监连听都没听过,但还是得硬着头皮做,上好的龙井茶拿来做菜,这位主儿也是真舍得!

还有这肉燕饺,听闻乃是泉州一带的小吃,需以人力将猪肉击打成泥,和以薯粉,擀成薄如白纸的肉皮,其色似玉,口感软嫩,韧而有劲,方才算上品。

御膳房总管心知这是以前怠慢了倚竹轩,人家找茬来了,心下当即叫苦不迭,如果这菜再做不好,月容华晚上对着皇帝再吹几句枕头风,他地位不保矣!

简宿涵原以为膳房要苦恼许久,谁知半个时辰菜便陆陆续续上齐了,文思豆腐细若游丝,龙井虾仁也是色泽鲜亮,茶香尽出而不见苦味,烤鸭香气四溢,色泽金黄,还另上了几碟子小菜卷饼。

菜是膳房副总管刘一来亲自送的,他陪着笑,眼睛都眯没了,

“小主见多识广,有些菜奴才也没听过,只能试做了,还望小主莫怪,敢问这菜可还合心意?”

简宿涵并不做声,夹了一筷子虾仁细细品尝过后,这才给了两个字,

“自然是不错的,比往日强上不少,汤是滚的菜是热的,劳你们费心,素春,看赏。”

刘一来快跪了,哭丧着脸把素春手里沉甸甸的荷包推了回去,连扇了自己几个巴掌,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月容华莫怪啊!”

“刘总管这是做什么,”

简宿涵瞪他一眼,

“旁人瞧了还以为我多狠的心,逼着您自己打自己的耳刮子,菜色不错,给你的赏接着便接着,你不要底下的人也不要了么?”

刘一来讪讪笑了两下,

“容华主子说的是,说的是,”

接过了素春手里的荷包,重的险些将袖子坠破,他乐的牙不见眼:“底下那群小兔崽子可得高兴死了。”

简宿涵只道,

“是你们该得的,下次做的好,自然还有赏。”

皇帝召了内阁府臣在无极阁商议羌族进犯之事,一直到晚间才闲下来,御案前的灯火明灭不定,殿中央摆着的香炉被催起了袅袅烟雾,二者衬得窗沿上的一枝娇颜雪愈发雾朦胧的美。

吴庸捧了绿头牌上来,低声问道,

“陛下,今日可要召人侍寝?”

皇帝看也不看,

“摆驾倚竹轩。”

圣驾到的时候,简宿涵正正好用完膳,饮了盏茶,看了会儿书,就坐在院子里荡秋千,她也没要人推,自己用脚尖掂着慢悠悠的晃,像个不知世事的孩童。

吴庸正要唱喏,却被皇上示意禁声,简宿涵一抬头便瞧见他静静站在不远处,周遭的奴才跪了大片,正欲起身,却被压了下去。

“秋千好玩么?”

皇帝与她挤坐在一处,秋千椅便悠悠的停了,简宿涵用力晃了两下,晃不起来,便也懒得费劲,与他一同坐着闲话,

“自然好玩,荡在空中像要飞起来似的。”刺激。

皇帝摸了摸她有些凉意的小脸,不知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你今日将膳房的人折腾的不轻,婉妃都告状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简宿涵总感觉皇帝在煽风点火挑拨离间,

“婉妃娘娘告什么状了?是嫔妾要求太高了么?那日后顿顿清粥小菜,我也是不嫌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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