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1 / 2)
摄影师约莫四十来岁,正和Stardiv的品宣站在电脑前选片,电脑上,各式各样的模特、明星的宣传图走马灯般掠过。
其中有几张表现力还算不错,但Stardiv的人一直冷着脸,摄影师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不耐烦。
品牌大加上要求高,看来这次的甲方Stardiv,很有些棘手。
新系列就要上市,我们不该在没经验的年轻男孩身上浪费时间。摄影师对品宣说,明天超模Kate会飞回巴黎,我约一下她的时间
品宣抬手打断他的话,转头向乔稚欢绽放一个标准笑容。
摄影师注意到品宣的变化,也跟着回头,他背着手,审视般将乔稚欢上下扫视了一遍。
少年穿着偏繁复的复古白衬衫,棕发略微后梳,露出轮廓深邃的眉眼,一束白光掠过,逼得他皱眉闭眼,纤长的淡棕色睫毛被照得根根分明。
第一眼,他给摄影师最直观的感受是,很有星味儿。
强光一刺,连闭眼皱眉都像套了慢镜头滤镜一样,非常有氛围感。
啪。那束灯光被人关掉。
强光源消失,乔稚欢的视野渐渐恢复,忙碌的人群中,他一眼看到了站在灯旁边的叶辞柯。
今天的叶老师叠穿着黑色蕾丝衬衫,窄窄收起的腰线若隐若现,站在黑暗里,活脱脱一支淬毒的玫瑰。
叶辞柯捏着灯光开关,隔着人群看着他。
一名摄影助理急忙跑到他身边,边用法语道歉边接过开关。
Stardiv品宣也走过去同叶辞柯握手,和旁边的摄影师介绍这是今天的模特之一,《荒原亚当》的出演者,叶辞柯。
摄影师听到《荒园亚当》的名字,认真打量了他一眼,主动伸手:我很喜欢你的电影,亚当。
叶辞柯克制回握,礼貌而冷淡地和他们寒暄,低沉的声音隔着人群断续传来,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看似丝毫没受到网上传闻的影响。
没说几句,三人的视线忽然同时向乔稚欢投来,叶辞柯招手示意他过来,和品宣及摄影师引荐他:这是稚欢,现在我们节目里最受欢迎的人。
乔稚欢挨个打了招呼。
摄影师用极其挑剔的目光审视了他一遍,忽然问:芭蕾?花滑?
乔稚欢肩背挺直,身姿舒展,远观属于窄瘦修长的类型,但近距离观察能看到他身上全是紧实修长的肌群,不仅富有力量感,更有种优雅的美。这种肌群需要经年累月的柔韧与平衡训练才能达成,摄影师见过的人多,这才凭经验推断他是不是学过芭蕾或者花滑。
乔稚欢淡淡一笑:中国古典舞。
也不知旁边翻译怎么解释的,摄影师莫名眼睛一亮:那你能在墙上走么?能一跃跳上高塔么?
乔稚欢一本正经:我们不跳,都直接飞。
摄影师:?!
Stardiv的品宣忍着笑打圆场,招呼工作人员就位,开始拍摄。
拍摄正式开始。
这位功夫迷摄影师不是走量抓拍流派,反而对每个镜头都会细细琢磨,不断替换光源、前景道具等等,属于精益求精的类型。
乔稚欢和叶辞柯分别单人拍了几组,又合作拍了两三组,摄影师忽然皱着眉,从摄像机后抬头:你俩关系很差么?
乔稚欢听懂了,这是对他俩的配合不满意。
他对平面拍摄并不是毫无经验,单人拍的时候摄影师也还算满意,但叶辞柯上场后,他总觉得对方有些不在状态,连带着他也拘谨不少,双人姿势也不敢摆得太过出格,想也知道整体效果好不到哪里去。
抱歉。是我的问题。旁边叶辞柯用法语说。
虽然开拍前摄影师还在开玩笑,但工作上的要求他一点不会放松。摄影师叫停拍摄,严厉地说:休息十五分钟,你们找找状态吧!
拍摄一停,叶辞柯紧绷的肩膀忽然放松,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态。
乔稚欢关切地看过去,他却垂眸避开目光,只低声说:今天是我的问题,我出去调整一下。
说完,他头也没回地出了摄影棚。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乔稚欢觉得叶辞柯应该是个很有界限感的人,他不确定现在跟过去会不会让他感到唐突,但行动先于理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叶辞柯休息室的门外。
乔稚欢轻轻敲了几次门,里面毫无应答。
他有些担心叶辞柯的状况,低声询问过后,直接拧开了休息室的门。
门后的景象,他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感到一阵窒息。
整间休息室空荡荡的,全白,连把椅子都没有。
叶辞柯站在窗前,像是看着窗外,但定睛一看,所有窗户都被白色塑铝板遮挡得严严实实。
幸亏是白天,室内还朦胧有些光亮,如果拍摄进行到晚上,难以想象这间屋子会是什么样子。
屋子的主人,好像近乎惧怕地逃避着什么,竭力把自己关在真空里。
他忽然想起《使鹿》里那名鄂温克画家。她有着近乎脆弱的敏锐感知力,她用这种力量触摸世界,用血肉和灵魂画出一幅幅漂亮的画作,同时这种敏感又是勒住她脖颈的绳索。
还有很久以前,他看过的电影《海上钢琴师》,88个琴键足以构成主角1900全部的世界,让他用音乐描绘不同的情感,诠释不同的人,但这88个黑白恶魔同样构成了他的牢笼,他站在游轮上,甚至没有迈入纷杂世界的勇气。
看到这间空旷到让人窒息的屋子,乔稚欢忽然在想,叶辞柯眼里看到的世界,又是什么样的?
叶辞柯向来敏锐,但这一次,他走到很近的位置,叶辞柯才从看不见的束缚中挣脱,缓缓回头。
他背着唯一的光源站着,周身被光影塑造成漂亮的雕塑。
他的眼神失去焦距一样飘忽着,在他目光聚焦之前,乔稚欢忽然上前一步,将他轻轻揽到自己肩上。
他不知道叶辞柯此时在看着什么,又想着什么,也不知道他来这里的理由,更不知道病房里他的母亲现在状况如何,但这种时候,任何关切的询问、任何解释,都是让他把那些痛苦的伤处再拉出来,再度经历一次。
乔稚欢知道无法和他感同身受,也知道很难分担他的压力,但他只想用最简单的方式告诉叶辞柯,有人在你身边。
乔稚欢什么也没说,只是摸着他略卷的头发,右手温和地掠过他的背。
因为长时间练舞,叶辞柯的体脂率一直维持在很低的水平,隔着薄薄的皮肤,能明显感受到他每一块肌肉的脉络和起伏,以及心跳带来的细小搏动。
叶辞柯明显有些拘谨,虽然他只是用额轻轻抵在乔稚欢左肩,但这点小小的接触,却让他背上的肌肉全因为紧张而有力地绷起。
这让乔稚欢想起被救助的大猫,最开始警惕地藏在角落,弓着身子凶人,等终于明白饲育员的善意后,慢慢变得温和驯顺。
他觉得,现在的叶辞柯就像只走丢到他面前的狮子。
他像个极有耐心的饲育员,没用多余的话语、动作扰乱叶辞柯的思绪,只是和安静一起陪着他,等他紧绷的神经徐徐缓解,等他贲张的肌肉一点点放松。
室内鸦雀无声,耳边叶辞柯的呼吸声都格外粗重清晰。
不知过去多久,叶辞柯才低低开口,声音像闷在他颈窝里:你是不是从小就过得很幸福。
乔稚欢顿了一秒,而后笑着打岔:练舞的哪有过得轻松的。你小时候没被老师拿尺子打过么?
叶辞柯从他肩上抬头,难得挂了些笑:打过。小时候贪玩,不愿意刻苦,我妈就拿一寸宽尺狠狠抽我。到现在我看到那把宽尺都头皮发麻。
这好像是叶辞柯第一次开口说自己的事。
乔稚欢又逗着他说了些小时候的趣事,两人交谈着,叶辞柯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没聊几句,叶辞柯忽然换了认真口吻:其实,摄影师不满意,不止我俩配合的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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