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2 / 2)
苏澜生发疯般就往家里冲,他蹚过溪水,马蹄声在他周围响起,他转过头,看见几个身穿盔甲的士兵。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剑影一闪,鲜血被溪水缓缓洗涤。
苏澜生睁着空洞的双眸,他躺在冰冷的水中,手里紧握着苏淼淼的衣服。
他终于记起了送衔月草那日,老嬷嬷剩下那半截话。
你真傻啊,衔月草救不了世子的命,只有你的命才能救世子的命。
他的魂魄出窍,远看着那群士兵将他扔上了马车,他们要带他去哪里?
山涧逐渐被昏暗笼罩,数不清的萤火围绕在他身侧,他恍惚间听到了苏淼淼的声音。
哥哥,救我,哥哥呜呜
是阿淼在哭。
一段清晰的记忆出现在他脑中,刚才见过一面的士兵抓住年幼的小女孩,苏淼淼在他怀中拼命挣扎,她的头沉入脚踝深的溪水底,明明是连小儿都能站起来的高度,淼淼却淹死在了那里。
淼淼,他扑过去想要扯开男人的手臂,他穿过了两人的身体,却什么都捞不着。
不是说只要他的命就能换萧郁的命吗?
他换,他心甘情愿换,只要你们放过我的妹妹。
他看着苏淼淼死在了他的面前,却什么都做不到。
淼淼,阿淼,是哥哥对不起你。
强烈的悲痛席卷晏离舟的灵魂,他捂住胸口,想要安慰跪在地上哭泣不止的苏澜生的魂魄,可他的灵魂被强制召唤,再睁眼,他站在了萧郁身边。
苏澜生死了。方婕儿轻描淡写说着,替萧郁拢了拢被子。
萧郁眼里淬满狠厉,抬手掐住女人的脖子,道:是你,是你派人杀了他对不对?
方婕儿被他掐得快要不能呼吸,她的指甲在萧郁手臂上抓挠出痕迹,萧郁毫不留情,手上的触感乍然消失。
晏离舟惊讶地看向端坐于床榻之上的方婕儿。
方婕儿自幼练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萧郁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方婕儿:你不用再挣扎了,萧郁,你反抗不了我的。
你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马上挽弓,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吗?
你的脊骨早就被弯折,你连轻剑都拿不起来。
萧郁腰背佝偻,缓慢转身,他呼吸沉重,却说不出半个字。
我也是迫于无奈,谁叫他知道了你的秘密呢,如果他不死,他就会将秘密全部说出去,况且
你敢面对知道真相的他吗?
萧郁,你个懦夫,你不敢面对苏澜生,你害怕他拿着真相来找你,来质问你,用仇恨的目光看向你。
方婕儿笑道:你放心,他妹妹已经成全了你,你自然就不需要他了。
我们会给苏澜生留一个全尸的,我会让人好好安葬他,现在,你该做你应该要做的事情,你想要得到的全都能得到了,我会帮你的。
你是天子,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你的皇后,这是我从小的梦想,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虽然中间出了点岔子,但好在,一切都会圆满。
方婕儿临走前将一个紫檀盒子递给萧郁,说道:你获得了新生,这副骨头放在我这也没什么用了,送给你留作纪念吧。
方婕儿走后,晏离舟靠近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萧郁,他在萧郁面前缓缓蹲下。
紫檀盒敞开着,那里面躺着一些断裂的碎骨,更多的是被磨成齑粉的骨灰。
晏离舟恍然回神,他瞬间明白了一件事,萧郁很早以前就死了。
晏离舟的指尖轻触萧郁的手指,只一瞬,他就感受到了浓到化不开的悲伤,萧郁的记忆在那瞬间全部敞开。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京中贵女们都想嫁给相貌家世才学样样不俗的成王世子。
自他父亲意图谋反被抄家斩首后,成王世子萧郁就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人物。
他们都以为萧郁被赶去了中州一个贫瘠的小县城,却不知他在中途就被人虐待而死。
萧郁年少带兵出征,从无败绩,蛮夷知他大名皆闻声色变。
没人知道,圣上竟然会惧怕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
北苍山一直有个传说
千年前,北苍山山脚下的某户村落里出了一个作恶多端的少年,村民们合伙惩治了那名少年。少年死后,戾气化作厉鬼继续行凶作恶。
村民们千辛万苦请来了山外的得道高僧才将那只厉鬼制服。
他们听从高僧的话,将少年的骨头拔出,打碎后分别埋在了北苍山各处,少年的亡魂挣脱不了束缚,永远不能为祸人间。
皇帝相信了那件传说,他害怕萧郁的亡魂会来索命,押送萧郁的士兵们听命行事,将萧郁的骨头生生拔出,一块一块埋葬在了北苍山
传说大多都是后人杜撰的,一小部分也是真的,萧郁的仇恨化作了恶鬼,他杀光了押送他的士兵们。
他从未对龙椅上那人生过仇恨,也从未起过异心,他也知道手握重兵会招来什么后果。
他以为圣上明白他的忠心,可他的父亲还是被人诬陷,一味的愚忠还是换来这种结局,他决心复仇。
可是,他的灵魂没日没夜遭到冰寒折磨,光靠他无法寻到自己的骸骨,他浑浑噩噩顺着既定的路途漂泊到了中州。
初见苏澜生那刻开始,萧郁就知道,苏澜生和他一样,都不是人。
少年毫无戒心,一步步朝他靠近,甚至将最重要的秘密都告诉给了他。
萧郁,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是人。
我知道你不会乱说出去的,所以我将这件秘密告诉你,你会怕我吗?
他当然不怕苏澜生,他甚至想要苏澜生的性命。
从小照顾他的老嬷嬷说,山鬼的心头肉能够重塑肉身,定安将军的小女儿倾慕他已久,方婕儿知道他的事情后,花了好长功夫亲自挖出了他的遗骨,缓解了他的寒毒之苦。
方婕儿开出的条件全部对他有益,他能大仇得报,只要牺牲一个苏澜生。
嬷嬷常在他耳边重复念叨,世子,您不能再心慈手软了,待您病好,何愁一个苏澜生呀!
他总是回答嬷嬷,再等等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一直在注视着苏澜生,哪怕困于窄小的院落也好,他想待在这里。
一墙之隔,他能听到隔壁传来的烟火气,苏澜生与苏父的争执声,苏小妹的笑声。
从前双亲在世的时候,他也拥有过这些。
萧郁偷偷将那些将士的鬼魂们遣散了,佯装出可怜模样,心软的苏澜生夜夜翻过墙头来照顾他,他自私的想要再多留一天那人的温暖。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