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公私分明的慕王(1 / 2)
芸芷将头靠在傅思滢的肩膀上,默默出神。傅思滢则看看空荡又阴森湿冷的牢房,再看看小小窗口外的漆黑夜色,面上神情越来越阴沉。
大殿上发生的一切,不断地在傅思滢的脑海中回想。
那块天机板……
钦天监绝对清楚其中的手段。
只是钦天监不同于身份卑贱的宫人,漠苍岚不可能毫无证据地就对钦天监进行严刑审问。
更何况,那些人的手段很有可能还不止今晚这些。
……
人影幢幢散出宫廷,议论声嘈杂不绝。白倾羽步于人后,眼睁睁看着被禁军士兵监视跟随的傅宰相夫妇登上马车,未得与任何人交谈。
待他回到马车停置处时,发现先早一步出宫的郎俊松和何长易等人竟然还没有走,留着等他。
这些年轻官员之所以能当官,对于官场朝堂的风波动向是有一定敏锐嗅觉的。这会儿见傅宰相竟然被禁军监管,验证预料发生,果真是出了大事,自然急得连连向白倾羽发问。
郎俊松最是焦急:“相爷出了什么事儿,傅大小姐怎么没有离宫?”
何长易虽然没有凑到近前,但也紧盯白倾羽。
白倾羽将他们走后大殿中发生的一切速速一说,顿时哗然一片。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摆明了就是栽赃陷害!”
“咱们联名为相爷担保?”
郎俊松通晓律法,稍一思索,脸色更黑:“自古以来巫蛊都是大案,一旦罪名落实,严审重判便叫罪人永世不得翻身。想要力证清白,担保实在是微不足道的法子。”
他眼眸坚定:“白兄,此案如果不能彻底勘破,就算是能救相爷一家于水火,相爷一家这辈子也要被人用此事狠戳脊梁骨,污名难消啊!”
白倾羽自然晓得这一点。左右看看周围不少的重臣要员在出宫后并非是各回各府,而是聚集在一起,他不多说,只低声道同伴一起离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打算掺合进此事的,现在就随在下回住处商议对策。此事非同儿戏,有被牵连的危险,各位务必慎重对待、自保为先。”
有白倾羽此话在,确实有一部分人便打了退堂鼓。毕竟都是出身寒门,才刚刚踏上仕途,谁也不想这么快就夭折。
看一眼诸位同伴的反应,白倾羽也不多说,率先起车。
“不愿出面掺和的也无妨,一同去,好歹人多能出个主意!”郎俊松说罢,招笼了几个面露难色的同伴,打算一同前去白倾羽的住处。
临上车时想到什么,回头一寻,果然便见何长易正立在不远处,神情凝重严肃,一动不动。其身旁还站着数个同伴,看样子都是打算不理会此事半点。
想到何长易与傅思滢的旧仇积怨,郎俊松也说不出让何长易同去的话,只是提醒般地高声唤了句:“何长易,那我们去了!”
何长易微微偏头,冷漠的双眼直直与郎俊松对视。
望之,郎俊松再不抱什么念头,速速离开。
类似于白倾羽这般连夜商讨对策的官员,还有许多许多。有的是和他一样,真心为傅宰相一家焦急,有的则是要讨论如何乘胜追击、争取再添一棒子将相府打死。
这一夜,大半个皇城几乎无眠。等到天亮消息流传开来,真可谓是满城鼎沸,大街小巷到处都在谈论太后寿宴上发生的一切,无论是官宦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对宰相一家遭遇此祸大为震惊。
兰台狱是皇宫外围独立建造的一座监狱,特意用来关押身份特殊、尚且不能定罪的达官贵人,所以狱中的管制要温和许多,并不恐怖严苛。
尽管如此,毕竟是监狱,带给人更大的是囚禁感和屈辱感。何况傅思滢还要时时照顾芸芷的情绪,哪怕自己心中十分抑郁憋屈,也要假装轻松来宽慰芸芷。
好在,她也有足够的话要问芸芷。比如说芸芷和宫女慧雪之前的相处,比如说那挂遗失的耳坠。
“慧雪待我甚是和善,我刚入宫时什么规矩也不懂,都是慧雪教我的!”说起这些来,芸芷十分伤感,并且隐隐有为慧雪辩解的意思,“其实,慧雪的性子是挺正直的,想来的确是我遗失了耳坠然后被奸人捡去拿来利用陷害,慧雪也只是实话实说。”
对此,傅思滢唯有低低一声冷笑:“呵,和善、正直?她若是真的和善正直,就不会当场对皇上提出这事,就算是有疑惑,也该私下里向你询问一番后再做决定!”
芸芷不语。
想了一下,傅思滢又问:“你入宫这段时间,见过德嫔几面?可有打听过慧雪与德嫔是否有关系?”
芸芷摇头:“虽见过德嫔几面,但并没有过交谈。我也没有听说过慧雪与德嫔有关系。”
傅思滢叹口气。若是能被芸芷打听出来宫女慧雪与德嫔有关系,慧雪也不会被董公公安排到芸芷身边伺候的。
就在低声私语时,听到牢门外传来动静。傅思滢立刻噤声,正色看去。
狱丞在外将牢门推开,然后速速收回手,露出来人。
慕王。
傅思滢挑眉。
漠苍岚扫了一眼这小小牢房内的布置,话语比这牢狱地面散发的阴气还要渗人:“换地方。”
闻言,狱丞一句都不多问,连声应是!都不问问换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换地方。看来他自己也很知道哪里不对。
而后,漠苍岚冲傅思滢招手,示意她出来。
傅思滢未有多问,拉起芸芷走出牢房。
跟随漠苍岚走出监牢,入至兰台狱庭院,赫然便见有道人影嗖地蹿到跟前,低声急唤:“长姐、二姐,你们还好吗?”
“容辰!”
容辰两眼眼窝发黑,一副愁眉苦脸状。见到两个姐姐,有一肚子的话要问。
见到弟弟,芸芷呼唤一声,伸手紧紧和容辰交握在一起,又是委屈害怕得落泪。
“你姐弟二人到那边去说。”
听到慕王发话,容辰未有多言,直接拉着二姐走向庭院的另外一边。傅思滢则跟随漠苍岚走去一旁廊道。
“皇上不是说没有圣谕,不得任何人探视吗,竟然会恩准容辰前来探监?”傅思滢问。
漠苍岚理所应当地说:“你此时并不在牢房内,他来看望你自然算不得是违抗圣旨。”
傅思滢一愣,轻笑:“小聪明。”怪不得特意把她和芸芷带出来,没有让容辰进入监牢探视,原来是为了钻空子。
二人行至一处小亭,漠苍岚问了一些有关芸芷的事情,由于傅思滢之前已经向芸芷询问过,所以回答得并无疏漏。
今天有些天阴,隐约是要下雨,阳光像是透过灰墨帘纱落下来一般,在人的心底蒙上一层尘。
他说:“此案要查许久,你需要在兰台狱多待些时日。我会安排孙丹进来侍候你,让你不至于与外界断了消息,无聊寡淡。”
对于他能随意安排人手进入兰台狱,傅思滢并不感到意外。堂堂慕王,大昌只手遮天的人物,若是连这种事都做不到,那也太无用了。她只是……
在牢狱内已经卸洗掉盛妆丽容,一张素淡面容干净得如同几笔便勾勒而成的白瓷仕女图。
傅思滢轻抿粉唇,眸似墨浓:“王爷确定……不会放弃我傅家么?”
问完,直直看着他,神情淡淡,仿佛只是在询问时辰几时。
漠苍岚敛目瞧她,与她对视在一起。二人都是极为平淡沉稳,仿佛是两面镜子对照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你中的我、我中的你。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能看出这次的事情不是单独的谁针对傅家,而是一群人要对付傅家。
傅宰相是皇上和慕王的一方,若皇上和慕王选择不顾一切推行新政,那宰相可保;可一旦皇上和慕王意识到朝堂中的阻力太大,想要选择先维护朝堂安稳,那么无论真相如何,宰相都极有可能会被放弃,成为牺牲!
付出性命倒不至于,但傅家从此走下坡路是必定的。
在死一般的沉默中,忽然,漠苍岚抬手向傅思滢的额头探去。
只是一根手指的指尖点在了她的眉心。
他冷不丁地说:“让你冷静过头了?”
傅思滢双眉轻动,眼眸闪了闪,视线向下飘去,没言语。
漠苍岚凝视她,挥手向下。冰寒似雪的手指慢慢捋过她腰间华美精致的秋菊禁步,最后手指一勾,扯动禁步,勾得她往前磋磨几步,凑近到他的面前。
天越寒凉,他穿得也越厚。宽大的身影将她完全遮挡住,好像这边只站着他一个人。
“傅思滢,你父亲傅青除了是宰相,还是什么人?”
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傅思滢摇头:“我不知道。”
“他还是本王的准岳父。”
傅思滢:……
漠苍岚继续慢条斯理地说:“本王可以为了稳住朝堂而放弃一任宰相,却不能为了朝堂而放弃自己的岳父。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
“这叫公私分明。”语气相当严肃。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