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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昀把桌上的一把钥匙拿出来:你和我说的备用钥匙啊。

林楷想起来之前早就告诉过江昀备用钥匙在哪儿了。

他脸色不太好看,轻轻笑了一下,嘴角扯得有些疼,他舔了一下:这样啊

江昀看着他,忽然伸手捏住林楷的下巴,他仔细看了看,拇指抹过他的嘴唇:这儿怎么破了?

林楷抿了抿:不小心咬到的。

江昀默了默,没有多问什么,去厨房给林楷下面吃。

那事刚发生,林楷扯了扯嘴角,面条吃了没几口就去厨房倒了。

饱了?江昀问。

中午吃太撑了。林楷笑了笑。

江昀知道这是反话,大抵是因为什么事情导致没什么胃口。

那我明天再给你下一碗。江昀说,总要尝出个味来,这面真的挺好吃的。

行,我明天一定喝得汤都不剩。林楷说。

晚上,茗州也没能逃过那场雨,乌云把天空盖得厚厚的,看不见星星和月亮。

林楷洗完澡趴在床上,电视机打开调到了戏曲频道,台上唱着《四郎探母》。

喜欢听戏?

林楷回头,江昀没有穿上衣,硬朗的腹肌暴露在空气中,头发发梢没有完全吹干,眼神含笑,有些勾人。

林楷飞快眨了下眼,摇头道:不喜欢,听不懂。

江昀笑了起来,走过来坐到他旁边,呼噜一把他头发:不喜欢听这个干什么?

林楷把电视机关掉,翻了个身仰躺着:那个奶奶喜欢。

江昀问:上次跟你去见的那个吗?

嗯。林楷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过了好久才说,那个奶奶走了。

江昀愣了很长时间。

我就是有点想不通林楷说。

江昀在他旁边躺了下来,看着林楷:愿意和我说吗?

林楷当然不会不愿意,他把今天看到的听到的所有都告诉江昀。

江昀听完沉默了,良久吐出一个字:操。

林楷顿了顿:那个奶奶从小就很照顾我,小时候我爸妈不在家,都是和我外公外婆住一起,有时候他们出去了不在家,我就跑到那个奶奶家去吃饭,那个奶奶家有条花狗,我和它一玩可以玩一天。

江昀想象着林楷小时候,应该是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穿着迷你的孩童服装,估计还没邻居家的狗大,在别人院子里和花狗追着玩。

没有家人陪他,他就去邻居家和小动物一起玩,自己逗自己开心。

江昀突如其来地有一些心疼:没有其他人和你玩吗?

林楷愣了愣,垂下眸子:有街坊里有个姐姐,比我大一岁,经常骑车带我去村子里的小店里买小辣条吃,我们玩得很好。

他顿了顿:我以为她一直挺喜欢和我一块玩的,但好像不是。

江昀问:为什么?

我不太明白。林楷说,身边的遥控器硌到他了,林楷把他放到了床头柜上,那天我去找她,她当时上小学了,在家写作业,我去敲门,敲了半个小时才给我开。

她当时好像很生气,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以为是我瞎想,我和她说,姐姐你去桥边的树下玩吗,那边有人做了一个很大的秋千。林楷忽然觉得嗓子很渴,他咽了咽口水,那个姐姐直接把我推开了,冲我吼,说谁要和你去玩,我可没有你那么幸福然后,把门砸上了。

林楷说完就没再说下去,他到现在都很难理解那个姐姐口中的幸福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说他幸福。

可能觉得我爸挺有钱的,所以就觉得我应该过得挺幸福,毕竟那个时候我爸在别的城市开了好几个连锁的店。

林楷说完突然觉得很好笑,躺在床上眯眼笑起来了。

窗外的雨下得大了,一下一下敲击着窗户,叮叮咚咚,都说秋季的雨是冻雨,下了没几场就要入冬了。

江昀撑着坐了起来,低身看着他:会觉得难过么?

林楷手指揪住他的衣袖,轻轻搓着:你猜。

江昀眼眸动了动,没有说话。

林楷笑了起来,表情和往常一样干净,让人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江昀觉得心脏被针扎了,一个角尖锐地泛着疼。

他在想,是不是林楷经常这样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不然为什么可以炉火纯青地什么时候都能笑出来。

以前陈叙阳告诉我,如果想起来会让人觉得难受的东西就别去想,一感觉到自己的思想可能快跑偏了,就赶紧把他拉回来。林楷慢慢地说,我拉不回来,陈叙阳就在我旁边说相声,所以每一次想不开心的事情,就总感觉脑子里有一个陈叙阳,拽着我的思想悬崖勒马似的,不允许它们跑偏。

江昀看着他,轻轻皱眉:为什么是陈叙阳。

林楷抬头看着他:也可以是你。

江昀低下头,视线落在了林楷受伤的嘴唇上。

林楷没有察觉,轻轻用脸蹭着他的胳膊:今天我爸在那边发火了,大家心情都不好,我还没调整过来,别醋了。

你爸发火?江昀顿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什么。

林楷没有说话。

一股心疼又窝火却无能为力的情绪涌上江昀心头,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林楷的唇。

所以这个江昀摸着他的嘴唇上的伤,他打你了么?

林楷没有说话:

他从来没有主动把那些事真实地告诉过谁,他觉得无用,说出去了又如何,主意再好也买没地方可使,大部分人也只是听个乐子,转瞬就忘了。

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同福可同享,真到有难有悲的时候还是得学会自己受着。

林楷好像一直很孤独。

那种孤独好像和江昀很相似,他们可以和周围的人关系很好,却走不到心里去,一边封闭一边又渴望有人可以靠近他,代替父母弥补幼时他们不在身边的亏欠。

江昀眼睛里隐忍着心疼,紧紧盯着林楷微软的唇:他经常这么打你。

林楷只是笑了一下,当作默认。

承认这件事很可怕,他不敢说不敢提,把最可怕的事压在心里十多年无人问津。

林楷心里清楚地很,自欺欺人没有用,时间磨灭不了它存在的痕迹,它形成了一块人人不可触及的雷区。

他们在沉默中对视,他们站在彼此的眼睛里,任凭窗外的雨淅淅沥沥鼓点似的敲在他们心上。

有什么话呼之欲出。

林楷吸了下鼻子,偏开视线,起身走向阳台:我去把窗户关上。

林楷,江昀喊住他,他沉默良久才道,扛着不累吗?

林楷顿住脚步,鼻尖突然酸了。

江昀看着他单薄的后背:你在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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