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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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薄灯望着城外,喃喃自语。

虽然看书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世界人们是生活在瘴雾里,需要神物才能于浓稠的瘴气中开辟出生息繁衍的地方。但从书上看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在枎木高处眺望城外,远处的山和原野,都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轮廓。

黑暗从四面八方逼近,随时要吞没这座城池。

千年万年,神枎就在这样的暗里生长,撑开它广阔的银冠,为整座城池罩上一件百毒不侵的雪衣。

这个世界真暗啊。仇薄灯在心里说。

就连星星都很少。

今天晚上的星星真多啊。

陆净用三颗灵莲丹从灰鸟那里把阴阳佩换了回来,失而复得下,就又有点想哭。但眼角余光一扫到仇薄灯膝盖上横着的太一剑,下意识觉得后背一凉,赶紧仰起头,装模作样地欣赏星辰。

你认真的吗?

仇薄灯仰着头,数了数天空上寥寥无几的星辰,慢吞吞地问。

四十颗不到,这叫多?

话一出口,左月生、陆净和叶仓都齐齐扭头,奇怪地看着他。

仇大少爷,左月生语重心长地问,太乙宗怎么养的你?

这和太乙宗什么关系?

叶仓指了指天空:平时能看到十几颗星星都算多了!

陆净补充:星星总共只有三十六颗,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

天文已死。

仇薄灯猝然之间,连三岁小孩都不如,磨了磨牙,面无表情地下定论。

天上星辰是地面城池的印照。

祝师从刚刚仇薄灯喊了他两声阿洛后,就一直沉默,沉默得有些反常其实也没有多反常,因为除了对仇薄灯外,他就没有和其他人说过一句话。直到左月生三人揶揄的时候,才开口为疑惑不解的仇薄灯解释。

地有城池,以汇其气,精种为星。星也者,体生于地,精成于天,列居错跱,各有逌属。[1]

仇薄灯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

当初那个在黔南发现的深黑漆金巫傩面具被他拍下后,隔三差五就有神学家和民俗家死皮赖脸地上门。

曾经有个和他关系不错的民族天文学者,和他讲过古代天象和地形的密切联系,说人们经常将人世间地理环境的代表事物也对象化到天上,最后导致天上即人世的复制品[2]。最为奇特的是,这种观念不是只存在某个部族某个地区,而是存在全世界各个地方各个种族的信仰里。

就像,某个时期,整个世界的人,都这么认真地相信着。

不过现代的神话只是神话,仙侠世界的却是事实。

但不是所有城池的精气都旺盛到能够形成星辰。祝师说,北边的那颗星辰,就是太乙。

太乙对应的星辰悬在最北边,周围没有其他星星做衬,独自照着天地的北隅。

亮得傲气。

真亮啊。陆净赞叹。

我们山海阁的也不差,左月生指着南边的一颗,看,我们山海阁的。

陆净瞥了一眼,不屑:比药谷的还暗。

你瞎了吧。左月生不高兴了。

我看不到枎城的叶仓怅然地说。

枎城太小了。

十万人二十万好像很多,可放到整片天地里就什么都不是。

真少,只有这么三十六颗。仇薄灯冷不丁地开口。

仇少爷,你说得跟见过多少的星星一样。左月生忍不住嘲笑,醒醒吧,这就是最多了。

我见过。

仇薄灯却说,他提着太一剑站起来。

我见过天上的星星多得数都数不清,见过大地被彻底点亮,要多亮有多亮,见过从亿万光年外看,厚土上一片璀璨。

我见过。

他说得不像开玩笑,原本只觉得这家伙在鬼扯的三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嘲笑不出声了。他们跟着仰头看天空,想着仇薄灯说的漫天都是星星,数也数不清,忽然也觉得这么大一片苍穹只有三十六颗星辰,寂寥得让夜晚都沉默。

假如有一天,天空上都是星星,会多亮?陆净喃喃。

会很亮的吧。左月生想了想,想象不出来,因为没见过,至少应该不会有瘴雾了等等,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问,星也者,体生于地,精成于天,列居错跱,各有逌属这是仙门密卷的话,你为什么知道?你不只是个祝师吗?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祝师!

有人在底下的黑暗里冷冷地道,伴随着话音,一道青色的剑光霍然斩出。

少阁主!让开!

第12章 只告诉你

祝师轻飘飘地向后掠出,手中的灯笼连火光都没摇曳一下,就避开了这一剑。

衣袍掠空声间,出剑的人落到了左月生身前,将他连其余三人全挡在背后。

是娄江。

仇薄灯白天见他时,他还是一身月白宽袍,行动间恪守着名门大派精锐弟子的气度。但眼下,这位山海阁天才袖口袍角正沥沥地滴着血,神色焦急,一片狼狈。

姓娄的,你先前死哪里去了?左月生先是一喜,随即一惊,慌里慌张地扯他的袖子,等等,有话好好说。虽然《灵宪经》是仙门密卷的内容,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偶然流传出去了。你别直接动手啊。

最主要,你可能打不过。

左月生机灵地只在肚子里把后半句补全。

娄江一把挥开这不省心的倒霉少阁主,横剑于前,冷冷地盯着对面落在枎枝梢上的祝师:城祝司的祝师祝女全死了,无一幸免。死亡时间全是昨天。

什么!

叶仓失声。

仇薄灯本来正皱着眉盯着太一剑,听到这句话不由得也看了娄江一眼。

你是谁?娄江厉喝。

阿洛。

仇薄灯在心里替少年祝师答了一句。

看来他问祝师姓名的时候,娄江还没赶到。

祝师揭穿也不见有一丝慌乱,就好像他本来就没有怎么认真去做伪装,又或者他其实一开始根本没把枎城的所有人放在眼里,所以伪装得怎么样无足轻重。娄江质问的时候,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仇薄灯。

直到仇薄灯看了娄江一眼,他才把视线移向如临大敌的娄江。

娄江握剑的手骤然僵硬。

仇薄灯觉得祝师的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像雪,像湖,沉静得能倒映出整个世界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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