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2)(2 / 2)
左月生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艰难地举杯。借袍袖遮挡的机会,他赶紧伸手把腰带往肚子上一圈肥肉里用力摁了摁,强行卡住嗯,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崩飞的危机,就是烙得格外疼
他在飞快地回忆仇薄灯写在窗帘布上的内容,琢磨应阁老这是唱的哪一出腹里剑。
毕竟是在匆忙之下写的,仇大少爷能简则简,题目干脆只用一二个词概括,得等到这些老家伙图穷匕见时,对应起来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而在第二点的提要,仇大少爷只写了四个字寻因。
寻因?寻什么因?
应阁老放下酒杯:然而有件事,应某忧虑已久。
应阁老还请直言。左梁诗道。
玄武机要,系于一人身上,好比商者将全部筹码压于一注,应阁老环顾四周,在座皆是山海阁的顶梁,想来不用我多说,都清楚其中的风险。以往玄武三百年一龟息,循例无误,是以无人提及。但今日,玄武骤然提前龟息,却令我不得不明言此事
他的声音骤然冰寒。
只有一人主掌玄武契约,是否风险太过?
四下俱寂。
左月生终于明白他开头问自己有何高见是在打什么主意了!这老不死的,原来是想借今天玄武异变的事,插手与玄武结缔的契约!而其他阁老,大部分人似乎也早有这个意思怪不得需要他立刻赶来山海大殿参加阁会!
要是今天的阁会最后决定,以后由更多的人与同玄武结缔,事情自然牵扯到他这个倒霉的少阁主。
操!
左月生险些气炸。
他深呼吸,努力压下胸中怒火不、不行、不能气,一气腰带就崩了,裤子就掉了。
您的意思我知道了,左梁诗环顾大殿,诸位阁老呢?
他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地温和,温和得差点让左月生前功尽弃拜托!老头子!别人登门踹脸了,你还在这里客气什么啊!
一名阁老起身,略一拱手:孟某想请教阁主,玄武提前龟息,是否真因神契正在减弱?
左月生恍然大悟。
原来仇薄灯写的寻因是这个意思。
玄武龟息,其因在天。
左月生抢在他爹之前开口,掷地有声。
所有阁老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孟阁老孟霜清皱眉:少阁主,这不是能信口雌黄的事。还请慎重。
左月生冷笑,忽然一拍铜案,声如震鼎。他双手按在铜案上,如蓄势待击的猛虎般骤然向前倾身:与玄武结契的,只有我左氏一家。但诸位阁老也并非对玄武一无所知。
他的话一出,一些人的脸色就变了。
变得不太好看。
虽然明面上与玄武结契的只有历代阁主,但出于忧虑,这么多年来,大家或多或少,都研究过玄武毕竟九只玄武那么大,就驼城待在脚下。可这都是私底下的事,阁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阁老适当地在某些地方让步,彼此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曾拿到明面上来说。
今天骤然杀出来一个悍匪。
悍匪直接就把原本的棋盘给掀了。
玄武乃四象之兽,承系辰星之生气,昭预清洲之物候。火光将左月生横肉紧绷的脸映照成一层金色,有若金刚怒目,若清洲风雨不时,灾害臻至,就会使得玄武气息衰弱。而谁掌四时,谁司物候,这种三岁稚子都知道的事,难道孟老您不知道?
不得无礼。
左梁诗象征性地呵斥了他一声。
左月生余光都没分他亲爹一丝:有件小事,或许诸位阁老忘了。百年前,空桑太虞氏私改天轨,鱬城日月不出,四/风不至,是以赤鱬陷入休眠难道诸位就不觉得,赤鱬之休眠,与玄武之龟息,极为相似?
一阁老忽然起身,面色赤红:你是想玄武龟息与天轨有关,为百氏所谋?简直狂妄!无知稚子也敢大放厥词!
哦,是您啊。左月生哈哈一笑,严阁老,令侄在雀城任城祝,雀城离百氏有够近的啊。不知您的好侄子,逢年过节,给您进了多少贡金?
左梁诗摇摇头,朝严阁老拱拱手:小儿性情顽劣,请严阁老勿怪。
他似有意似无意把老字咬重音。
严阁老脸忽青忽紫,愤然振袖:不知日轨,不晓月辙,吾怠与汝言!
或有略通《天筹》之辈,受百氏之晦,可引下言退之。切记!严词厉色。
既然仇大少爷都说了,可以严词厉色,那左月生可就压根不打算同这姓严的老不死客气。
听说严阁老您自喻山海阁历法第一,原来也不过如此。左月生声如洪钟,丝毫不懂何为收敛,何为日轨?十乌负日,相错而息。何为月辙?冥月顾兔,朔望往复。鱬城百年,日轨自次二轨渐偏至次六轨,月行不定宫此乃百氏私改鱬城日月之证也!天轨精周,牵一发而动全身,又及鱬城位处清洲太虚之穴,此地日月一偏,牵引辰星。辰星主正四时[1],反逆行,尝盛大而变色,[2]星落南中天!玄武受命辰星,辰星晦暗则玄武龟息!
反逆行,尝盛大而变色反逆行,南中天
严阁老起初还满心轻蔑,听到这两句时,忽然周身一震,咚一下,直愣愣地坐回原位,口中翻来覆去念叨着这两句,仿佛着了魔一般。
其他的阁老脸色为之一变。
并非所有阁老都懂历法,毕竟空桑百氏颁布的《天筹》过于晦涩难懂,最幽眇精深的历法向来为空桑百氏和仙门寥寥数人掌握。在之前,严阁老是山海阁公认历法第一的人!他如此失态,就算对历术一窍不通的人也看得出,左月生这几句话绝不简单。
其余几位历术有所钻研的人无不紧皱眉头,纷纷低头掐算起来。
左月生刚刚说的那一段里,提及鱬城日月偏移的度数日轨自次二轨偏到次六轨,月居不定宫,到底是对还是错?
算术历术敏锐的人,隐隐有种直觉。
这个答案,或许是对的。
没有人相信这是左月生自己算出来的。
且不提左月生过往的名声,单就历术而言,普通修士单入门历术,就要花去数十年上百年的时间,更别提要达到能够熟练运用《天筹》计算日月之轨的地步能达到这个,全都是活了不知道几百千年的老怪物。
可左月生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肯定不可能是太虞氏自己告诉他的,那么除了空桑的人,到底是谁能够轻易地计算天轨?甚至不仅是天轨还有最后一句令严阁老状若入魔的话。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有阁老甚至想都掐着左月生的脖子,让他把话讲清楚。
其实掐左月生脖子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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