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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了会气。

和尚,陆净忽然问,你说我学毒经怎么样?

不渡和尚转头看他。

陆净低头看透过细木花格落在地面上的明亮光块。

阿弥陀佛,不渡和尚想了想,以毒入道虽罕,也不是没有。只是

只是药谷视毒为忌,炼毒者一律驱逐出谷。我知道!陆净打断他,脸部的线条微微绷紧,炼毒的人名声没比入邪的好到哪去,都是些人人喊打的旁门左道。但管他呢当个纨绔,名声也不见得好到哪去。我只是在想渺若芥子的凃稰子能让山海阁这样的庞然大物陷入死境。

以后,总有种毒,是连神都可以杀的吧?陆净扭头看不渡和尚。

不渡和尚发现这名药谷小公子的目光忽然非常认真也非常幽深。

没有嘲笑,不渡和尚点点头。

他罕见肃穆:一定有的。

陆净抓了抓头发,咧嘴笑了笑。

过了会,不渡和尚慢吞吞开口:其实贫僧刚刚是想说,只是毒经修起来,似乎比药典更难话说到一半,不渡和尚改口,不过,陆公子这方面或许天赋过人也不一定。

死秃驴,别以为我听不懂你是在损我。

阿弥陀佛,不渡和尚一脸真诚,贫僧只是仰慕妙手回春十一郎盛名久矣。

陆净翻了个白眼。

不渡和尚转动佛珠,准备继续念几卷安神经时,忽然听到旁边的陆净低低地说。

我不是不学医术,我是不想救人。一个人都不想救。

不渡和尚转头看他,却见陆净视线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空洞。不渡和尚看过来,陆净站起身,扔了一句我去问问半算子仇大少爷醒来没,就急匆匆地走了。不渡和尚捻了捻佛珠,低声念了声难。

佛陀啊佛陀,渡世济人难啊。

难。

清光透幕,将窗外素棠花影投进塌上。

仇薄灯于睡梦中侧了个身,翻到堆漆螺钿描金床的塌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自旁边伸出,将他往里拦了拦。师巫洛靠在床头屏风上,面容大半隐在阴影里,低头垂眼看枕在他腿上的静眠人。

很早以前,仇薄灯常常在躺在扶桑枝干上直接小憩。那时师巫洛就总担心他会掉下去,他一翻身,就总想伸手去把他拦回去,可怎么也碰不到他。那时他们形影不离,又如隔万里,那么无力。

师巫洛指尖触碰仇薄灯眼角的花影,轻轻描摹。

过了这么久,他终于能够触碰到想要触碰的人。

风轻日静。

静得逝水都停了。

为什么要中止仪式?师巫洛低声问,你记起来了?

没有得到回答。

仇薄灯没有醒来的迹象,而师巫洛也只敢在他没醒的时候问。有些时候,师巫洛觉得他其实是记得的,可有些时候他又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师巫洛希望他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忘了,才是最好的。

希望他什么都不记得,希望他什么都不要管了。

就像曾经希望他无病无灾,希望他幸福快乐。

我带你走。师巫洛说,带你回巫族。

不再是想带你走。低而强硬。

希望总是在落空,落空到让人害怕,害怕那一天指尖触及的一切又会成为泡影。与其等着他首肯,在等待中又一次眼睁睁看世界崩塌,不如直接带他走师巫洛指尖顺着倾斜细枝的淡影向下,在触及唇角的时候,忽然被人握住了。

没及格呢,想逃课翘考啊?

仇薄灯睁开眼,漂亮的黑瞳落着一点碎光。

师巫洛不说话,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最后仇薄灯松开手,移开目光。他没起身,屈指碰床沿的花影。师巫洛伸手,将滑落的锦衾扯上来一些。见他手指在床沿滑来滑去,便握住他的手,确认不像前几日那样冰冷后也没松开。

仇薄灯抬起眼看他。

及格不了,可还是想带你走。师巫洛垂眼看他,没有躲避,花草树木,山水白石,只有去触碰过才会知道有什么情什么感我不想触碰,也不想知道。

想触碰花草树木与飞鸟,是因为想知道一个人触碰它们时的感受。可如果触碰万物的人不在了,万事万物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想触碰万事万物。

我只想触碰你。

我带你走,他轻而执拗,我带你回巫族。

第81章 顿开金锁走蛟龙

仇薄灯手指顿了一下, 一点点蜷缩起来。

他移开目光。

师巫洛不说话,固执地等他回答。

之前有人问我, 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把繁华捧到我面前,煞费苦心铺一条渡世救人的路。仇薄灯慢慢地说,说得我像什么割肉饲鹰的菩萨,真好笑,我舍得老鹰都还委屈呢,一天天的什么朽肉烂骨头都往它哪里丢。

师巫洛握住他冰冷坚硬的手指。

我救神枎,因为它太蠢了, 蠢到我不喜欢。我救鱬城,因为我乐意,乐意看哪个王八蛋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至于烛南他忽然又笑起来,烛南金衣鱼我都还没吃呢, 哪里轮得到那些鬼东西祸害。

日光偏转,穿过清帘缝隙。

一线光斜过他的瞳孔, 把世界分成两半。

明暗相轧,光影厮杀。

看,他还是笑, 苍生和我没关系。

师巫洛遮住那一线光。

仇薄灯不笑了。

他安静了一会:给你讲个戏码吧。

师巫洛低低地应了一声。

一个很老套很老套的戏码, 仇薄灯坐起身, 手指按在螺钿床沿, 一个人管他开头是花花公子,还是一无所有的丧家犬, 他被选定成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 就注定会成为英雄, 注定会成为圣贤。这个戏码有多老套?老套到刚开头,观众就知道结局, 所以中间主人公被打倒多少次都无所谓,结尾他一定光芒万丈,大家起立欢呼鼓掌。

拯救世界的英雄,力挽狂澜的善人,命中注定的圣贤。

多伟大。

他只字不提歇斯底里的月母,仿佛已经完全忘了,仿佛只把她当做一个路上偶然遇到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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