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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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陆净和不渡和尚表面镇定,其实都着实捏着一把冷汗,就怕什么时候,坠魔的师巫洛忽然失控,大开杀戒,屠戮梅城。

好在,除了刚从大荒归来和百弓庄吸收魔气外,师巫洛一直安安静静的。风平浪静得让陆净险些忘了他已经坠魔的事。然而,就在刚刚,陆净分明察觉到,师巫洛的气息在梅城中爆发了一次!

紊乱无比,转瞬即逝。

陆净的心猛然一沉。

他知道仇薄灯一直在用自己的神识替师巫洛温魂养魄,再加上药谷的琼花镜在前几天就送到了,师巫洛吸收百弓庄魔气的负面影响应该消除得差不多了才对可刚刚师巫洛爆发的气息却比在百弓庄还要不稳定!

出事了。

陆公子,陆公子?

北葛子晋诧异的呼唤让陆净回过神。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摸了摸腰间的药囊,就想寻气息找去,却愕然发现,师巫洛那一道森然可怖的气息爆发得极快,又瞬息不见,眼下竟然在整座梅城消失了。

我操!

陆净直接爆了个粗口。

他大爷的!连个气息踪迹都没有,他哪来的这么大本事,在整座梅城近百万人中一下子就精准地找出师巫洛在哪?

他又不是仇薄灯!

骂了两句,陆净也顾不上再同北葛子晋唠叨什么,一掀衣摆,当即就匆匆迈步,一边给不渡和尚传讯,一边火急火燎开始找人。

熏雪茶!蜜渍梅花!红山楂!

卖炮竹!窜天响!正月里听个敞亮画寒梅图冬至里的寒梅图!辟花儿的垂花儿的,还有临石崖的

在梅城,请龙剪和吃汤圆都是冬至早上时的习俗,无外乎图个吉利的好彩头。在照顾好家里的古梅,也吃过暖乎乎的汤圆后,梅城的人们就该开始继续一天的生活。叫卖的叫卖,干活的干活,这样的忙碌要一直持续到年底。年关到的时候,才会有那么六七天真正休息的时候。

至到除夕,这段日子是备年关的时间,也是梅城西区商肆最热闹的时间。来来往往的旅客游人从这里买走各种各样的风物特产,大到三四丈高的梅花雕,小到指甲盖大的梅花糕。面向家境较差的城民和走荒人的酒水饯果铺子生意同样红火。

走路看路唉!扁担不长眼啊!

一个挑货的布贩正准备弯腰放担,恰巧有人打面前经过。

他险险地止住差点滑落的筐,一边抱怨,一边抬头。

啊!!!

布贩突然尖叫一声,连人带筐,一起跌倒在地上,五颜六色的布轴顿时滚了出来。

旁边正在整理木架的伙伴就转头问他怎么回事,踩到雪打滑了么?他、他、他

布贩磕磕巴巴地抬手,指着已经向前走出一段距离的人,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同伴诧异,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一道穿暗红衣裳的冷僻背影。街道很热闹,人群来来往往,但不知道为什么,人们似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一位穿暗红衣的年轻人,使得他的周围空出一片空间。

哈哈哈哈,同伴不以为意,拍着布贩的肩膀大笑,十有八九,是个剑修啦!剑修都这样子,脾气差,不好惹!稍微躲远点就行了。

不不是

布贩结结巴巴想解释什么。

刚刚

刚刚过去的那名穿暗红衣服的年轻人生得虽然俊美,但苍白得根本不像活人!更重要的是,他经过的时候,布贩恍惚间只觉得血色弥漫整个世界,一种猎物面对随时会吞噬自己的怪物的恐惧凭空而生。

血。

肉。

到处都是活人,到处都是唾手可得的新鲜血肉。

血衣被压抑成暗沉的深红,除去过分苍白外,与常人没有太多区别的恶鬼抱着单薄昏沉的少年在束缚自己的人陷入昏迷后,本该大肆屠,反噬神君的恶鬼一步一步,艰难地,挣扎着,护着一个人走出胡同,穿行在热闹的街巷。

若木灵傀也好,魔气凝体也罢,都寒冷如冰。

他没办法温暖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

可是没关系。

他可以就带这个人来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他可以从繁华与热闹中,借一份气机来温暖这个人。

凡人与修士看不见的气机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一缕一缕,炙如烈阳,穿过恶鬼冰冷的身体,剔去其中的恶念与杂质,只留下最精纯的最美好的东西,再从恶鬼的指尖,涌进另一个人的身体中,去治愈他的新伤暗疾。

周而复始。

都说了是坏脾气剑修啦!快起来卖布,还想不想攒钱过年了!布贩的同伴在后面笑叱。

布贩喃喃:不是剑修,是恶鬼是恶鬼

走远的恶鬼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低头。

黑氅被拉下了一角,仇薄灯醒了,只是眉宇间疲惫难掩。仇薄灯看了他一会,低声说让我下来。恶鬼没有回答,继续向前走。仇薄灯安静了一会,退让了一步,说,那你背我吧。

恶鬼在人少的街角停下。

仇薄灯披着黑氅,站到地面时晃了一下。恶鬼在雪地中半蹲下,片刻,一个温暖的身体靠了上来。仇薄灯伸手,环住阿洛的脖颈,黑氅被他轻轻抖开,同时遮盖住两个人。

走吧。

他说。

人群熙熙攘攘。

谁也不知道,神君与天道也会如埃尘一般在泥泞里挣扎。一如谁也想不到,世上会有无惧疼痛去沸一捧雪的恶鬼。

西二街走尽了,杂货铺子渐渐少了,紧邻的西三街是截然不同的风物。街道上排开长长的文摊,或清瘦木讷,或长袖善舞的书生们燃一小点火烤砚和墨,在木摊上铺开一张宣纸,有人过来,就当场以工笔白描九九寒梅图。

这是梅城冬至的习俗。

于冬至这一天,买一张寒梅图回家去,图上的寒梅需要以工笔绘画,不着色,共计九九八十一瓣。从冬至起,每过一天,就涂一瓣,等到八十一瓣梅花都上了艳丽的颜色,撼动就去尽了。

所谓的九九消寒便是如此。

客官,来张寒梅图不?

一位书生画好一张《九九寒梅图》后,就忙不迭地对打摊前经过的客人招呼起来。

今儿便是冬至,给您画一张素梅图,您跟爱侣每日执笔添一色,九九尽,桃花开,正

这书生态度热情且口齿伶俐,见到老人家就说,您的孙女孙子数过这九九,定能平安长大,如早春新竹。见到同游的小两口,就往伉俪情深,风月雅致方面侃,是故虽然他丹青稍浅火候,依旧生意红火。

眼下,一见有新客过来,他下意识堆笑,张口就是一串熟练的说辞。

一抬头,冷不丁对上一双漆黑幽深,犹如魔祟的眼。

正、正

书生正了半天,正不出下文。

僵硬间,仇薄灯抬手,抛了锭银两给他:一张寒梅图。

文铺街已经走尽了,仇薄灯靠在阿洛肩膀上,展开画卷数上面的梅花瓣。师巫洛背着他向前走。两人全然不在乎旁人目光,鬓发贴得很近,就像一对情谊正浓的小两口,一个娇纵,一个百般惯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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