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藏媚重生 第119节(2 / 2)
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锥心之痛,不,甚至比第一次更甚。
那些他自欺欺人以为再次抓住的,在这场大火里,彻彻底底烧了个干净。
那时候在场的几乎人人所见,圣上躬下身子,蓦然呕出口浓血,面若金纸。然这还不是最糟的,不过一夜,赵冉两鬓便生了华发,可谓一夜白头。
然庄贵妃眼下暂时顾不上这些,那么多太医围着,又说圣上渡过了危险期需要静养,庄贵妃便也没同那些后宫的莺莺燕燕一般,跪在殿外作秀抹泪。
她如今满心忧虑的,是她这个不知何时动了妄念的儿子。
赵逸被太监用布条捆住,动手的人知晓轻重,万不敢用麻绳一类的物什伤了他,只叫他无法挣脱便是。然赵逸的手腕、脖颈还是磨出了条条红痕,可见挣扎得有多厉害。
屋子里一切能砸的利器一早便被清理了出去,赵逸无物什可用,就用自己的身子,自己的头,不要命地往门窗上撞。外头的太监怕安王出什么好歹,只得开了门,一边留人拉住安王,另一边叫人去给贵妃娘娘报信。
几个太监的反应已是很快了,然庄贵妃赶至,看到坐在地上头破血流的赵逸,一时更是悲怒交加:“人已然去了,你这是要折腾死自己,同她一道去吗?”
赵逸没有开口,甚至没有抬眸。他宛若一尊没有生气的石像,连灵魂都被抽离干净。
庄贵妃看了又忍不住心疼,拿着帕子盖上他的伤处。赵逸也不闪不避,好似全然察觉不到痛楚。
“逸儿啊,你这般折腾自己,可知也是在折磨母妃?”庄贵妃不由抱着他哭出声来,“是,母妃是拦着你,可你去了又能做什么呢,是救她,还是同她死在一处?你是王爷,是陛下之子,她是兰妃,是陛下的女人,你们注定不能有任何纠葛,也不该有任何牵扯!”
“你如今这副模样,可知也是在母妃身上捅刀啊,难道你真的要为了一个这辈子都不能有任何纠葛的女人,杀死你唯一的母妃吗?”
这话说得委实沉重,赵逸缓缓抬眸,面色惨白。
“孩儿不孝。”
良久,他才轻轻启唇,虽只有一句,却也叫庄贵妃将心略略放了放。她就知道,逸儿素来孝顺,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兰妃,真让自己尝到丧子之痛的。
能迈过眼下这槛便好,左右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到时娶妻生子,总会叫他忘了那个女人。
***
非年节之时,红楼今日却闭门谢客。
前院的姑娘们都待在房里,无人出来走动。后院的小重山也是一片寂寂,公子的楼阁更是沉没在无尽黑暗之中,就连那只红顶黄毛的鹦鹉也安静得过分。
这时候,一点细微的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
只听“嗤啦”一声,似是有人划开了火寸,一点微弱的火苗落到灯芯,幽幽燃起一灯如豆,照亮一寸方地。
商丽歌甩灭火寸,托着油灯摆到了桌案上。
昏黄的光影照出案前的那人来,他捧着琵琶,于黑暗之中一遍一遍擦拭着琴弦。这把琵琶对他来说太过熟悉,毋需睁眼也知道它的每一寸结构,他细细擦着,仿佛在做什么极为虔诚之事。
商丽歌忍着喉间涩意,心口的痛感却如针扎一般绵绵密密,无法遏制。她上前,按住了公子擦弦的手。
闻玉动作一顿,缓慢而僵硬地将琵琶放下。
灯芯上的火苗微微一晃,隐隐照出的两人的影。闻玉垂着眸,声若金石:“当初她要入宫,是我同意了的。”
商丽歌闻言,心头似被人狠狠一扯,霎时揪紧。
然公子依旧一字一顿,似是说给她听,又似说给自己听:“当初是我允了她步入深渊,如今也是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将自己也一并毁了。”
商丽歌环住公子腰际,整个人都贴在公子背后,似是这样,才能驱散他周身的冷意,才能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
当年的决定,早已不是谁对谁错便能一言概之,公子、薛兰音、明姑……这些知晓内情的人,每个人的心里都燃了团火。而薛兰音,她将自己打磨成一柄最锋利的刀刃,只待时机一到,便将之狠狠插进那人的胸膛。
“公子同我说过,当初欣荣来见你,执意要入韩府为妾,你知她的决心便无法再劝。同理,兰妃娘娘也是一样的,她的恨意造就了她一腔孤勇,她想要复仇,她想为之筹谋,她的心思同公子一般无二,所以她的选择,也绝非公子之错。”
商丽歌一点点将手臂收紧,她拥着公子,缓慢而坚定地将暖意传递过去。
“出宫前,兰妃娘娘同我见了最后一面。她唯一挂心的便只有公子,她说,想让我们两个好好的,白头到老,相携一生。”
“我应下了。”
闻玉动了动,商丽歌稍稍松开他,他便转过身来,重新将她纳入怀中。
带着清冷松香的怀抱,沉默而隽永。
商丽歌低声道:“公子,我们好好的。”
这大抵是兰妃最后的心愿,如今,也是她的心愿。
闻玉的手骤然收紧。
“我明白。”
木已成舟,伊人已逝,活着的人还需朝前看。薛兰音给了赵冉一记重锤,可这最后一刀,还得由他亲自来执。
闻玉唇角冰冷,取出了那块葫芦状的冰种白玉。
这是当年让护国寺的主持开过光的玉佩,也是他的母后亲手为他戴上的,多年以来,从未离身。
这些时日,赵冉明着暗着来查探他的身份,可即便有再多猜疑,他也没有实证。
而如今,这块冰种白玉会被递到御前,明明白白地告诉那人,他就是当年的太子赵珏。
他亏欠了十八年的儿子。
长夜未明,可今夜过后,一切便将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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