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绒之夜 第3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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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用来胁迫许思文的事情?”宋沧看他,“她不是会被这种事情威胁的孩子。”

肖云声笑:“不。你并不了解她,她是个相当卑鄙的胆小鬼。胆小又卑鄙的人,为了保护自己,是愿意做任何事的。”

宋沧已经找到了去年秋天那一日拍摄的视频,足有二十多个。他点开其中最长的一个,画面闪动,先出现的是一面墙。宋沧一下认出:这就是许思文曾站着被章棋和梁栩用酒瓶攻击的那面墙。

墙上没有“拆”字,站在墙前的也不是许思文。镜头拉近,宋沧听见肖云声说话:“燕子,燕子?难得见这么多朋友,你喜欢的章棋也在,笑一个。乖。”

镜头里的杨双燕正在流泪,她并未看向拍摄者,也没有看正在镜头前把空酒瓶排成一列的章棋和梁栩。目光像悬浮物一样虚虚地停留在镜头拍不到的某处。

和许思文那时候一模一样的事情正在发生。先出手的是梁栩,她扔歪了,酒瓶在距离杨双燕还有两米左右的墙上碎裂,杨双燕吓得缩起脖子。章棋站到梁栩身后,他很兴奋,主动拿起酒瓶指点梁栩,教她怎么扔。梁栩笑着往后退,章棋按住她的肩膀,抓紧她的手,协助她扔出第二个酒瓶。酒瓶径直冲杨双燕脸面而去,杨双燕若不是抱头蹲下,酒瓶将准确地在她脸上碎裂。

她哭出声,在地上爬着想要逃离。章棋又扔了一个,准确落在杨双燕前方。她再次被吓得不敢动弹,蹲在地上哭。章棋快乐地跳了几下,回头对肖云声说:“我越来越准了。”

肖云声提醒:“别忘了我们的嘉宾。”

梁栩拿起一个酒瓶,往画面右边看去。章棋消失在画面里,很快,他紧抓着一个女孩的手腕,把她拉到镜头前。“来来来。”章棋示意梁栩把酒瓶交给那女孩,随后指着慢慢抬头的杨双燕,“很好玩的,你试试。”

女孩站立不动,酒瓶从她手里脱落。她对章棋疯狂摇头。

“哦,你选b是吗?”肖云声在镜头后说,“你选择让我曝光你的一切,让你和你爸妈维持这么多年的‘正常’毁于一旦,是吧?”

女孩僵住了。她的手颤抖着,慢慢从地上重新捡起了酒瓶。肖云声的笑声令人齿寒。女孩回头看他,那双宋沧熟悉的眼睛盛满了恐惧。

许思文直视镜头,正在哭。

云端里存着许多照片,更早的甚至还有杨双燕和许思文穿着初中时候校服在门口的合影。十五六岁的女孩,两张稚气又快乐的脸。她们手挽着手,举着毕业证书,在夏天的小榕树下亮出牙齿大笑。

真快乐。路楠一边翻看一边想,自己和沈榕榕过去也有过这样的快乐时刻,真正无忧无虑。

小猫在她怀里蜷成一团睡着了。今天雨太大,约好来取货的客人无法上门,路楠做完了该做的事情,翻看许思文保存的照片打发时间。

杨双燕的照片很多,有合影,也有单人照。她在镜头前露出许多表情,困惑的,忧愁的,哭泣的,大笑的。路楠正通过许思文的眼睛注视杨双燕。

一声惊雷炸响,雨瞬间变得更大了。小猫在她怀里吓得蹦起来,慌里慌张窜回猫窝。

路楠听见二楼有异响,上去看了一圈,是大风把树枝刮断,砸在了窗户上。

她检查完窗户,确定无恙后,低头却发现有水正从书房门下流出来。

想起故我堂曾漏雨的事情,路楠忙抓起书房的钥匙。宋沧说已经修好了屋面,但现在看来肯定又有疏漏。她打开书房门,用拖把拖干地面一小滩水。水从屋顶漏下,好在只有一个位置。路楠拿来盆子接水,弯腰时看见之前送来的那幅用纸包好的画,宋沧已经拆开,靠墙放在地面上。

她连忙拿起那幅画。书房没灯,光线昏暗,她找不到可以安放这幅画的地方,便打算把它拿到一楼放好。

闪电像灯光一样,迅速地亮起,又暗了下去。

在令人耳朵发疼的雷声里,路楠站定了。她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但很快拿着画走出书房。

鲜艳的红和鲜艳的蓝。盛放的火焰,和火焰中心冰冷的、蓝色的少女背影。

许思文的《奏鸣曲》。

路楠还不能做出任何反应。她在画面一角看见了作者的英文名字:swing。

故我堂的门被人推开了,在狂风里激烈晃动的风铃响得嘈杂。有人踏入店铺,扬声喊:“宋沧?在吗?我正好到附近办事,雨太大了,司机送我到你这儿躲躲。宋沧?回来了吗?”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家人的亲昵。

路楠拿着画一步步下楼。她站在楼梯上,充满不解和困惑,看着立在玄关处的宋渝。

宋渝也发现了她。她眯起眼睛,打量异类一般看路楠,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与嫌恶:“你怎么在这里?”

路楠听见自己非常平静、稳定的声音:“你认识宋沧?”

“我是他姐姐。”宋渝微微仰头,“把你手里的画放下来,别弄脏了。”

第四十章 “现在不是了。”

路楠把《奏鸣曲》放在沙发上。她放得很轻很稳, 画是好画,她还没来得及分心生出别的情绪,本能地想好好对待一切好的、但又易碎的东西。

宋渝的伞放在门边, 湿淋淋地往下淌水。路楠想提醒她把伞拿开, 故我堂里多是旧书旧物, 不能受潮浸水。这平时听惯了的话在她喉头打转,最终没说出来。想到宋沧和他的故我堂,路楠心里头有种冰冷的东西,正在逐渐扩大、蔓延。

从脚开始, 她浸没在这种冷之中。

宋渝也没说话,她打量路楠,目光扫到楼上, 又回到眼前的路楠身上。宋沧的故我堂从来不招新员工, 宋渝对这小店铺的事情并不关心,但她很熟悉弟弟的性格:他非常重视自己的私人空间, 不是亲密的人, 不可能涉足他的个人领域。

她想起在医院里,宋沧那古怪又执着的叮嘱。

“原来是你啊。”宋渝说, “原来他让我别欺负的那个女朋友,居然是你。”

路楠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外套和挎包:“现在不是了。”

“高攀, 他说你配他是高攀,说你比他好太多。”宋渝仿佛头疼, 她也被今天的意外相遇弄得迷糊了, 气完反而笑出声, “你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们?我的女儿,我的弟弟,你是跟我有仇……”

“让开。”路楠已经走到她面前。

宋渝一怔:眼前的女孩很陌生, 仿佛不是当日呆站着任由她教训的可恶老师。路楠的冷淡和沉默让她看起来不好惹,宋渝被她看着,下意识后退一步,让出道路。

路楠拿起自己的伞,拉开门。她的手冷极了,准备走出去的时候脚下踢着什么,低头一看,是小三花在她脚下走来走去。它焦虑而紧张,浑身毛发炸开。店里来了陌生人的时候,它总是跟哥哥姐姐一样藏在猫窝或者书架底,狭窄的空间能给它安全感。但这一刻它仿佛预感了什么,不顾宋渝就在这里,竟冲出来试图挽留路楠。

路楠低头看它,说不出一个道别的字。连小猫也变得陌生了。它长大得很快,已经是一只圆滚滚的、充满活力的猫。和当夜在萦江石头上救下的小东西完全不同。

她用脚轻轻把小猫推回店里,跨出门口。玻璃门在身后关闭,霎时间灌入耳中的,只有风雨和铃铛的声音。

路楠撑开雨伞往前走。心里头那片冰冷的东西没有融化,硬结成一团,让她整个人变得僵硬沉重。心里盘桓的事情太多了,在无数回忆的片段里,唯有一个问题清晰地浮现:为什么?

亮着红灯的路口有足以淹没双足的积水,下水道堵了起来,还没人去疏通,污水横流的路面上漂着垃圾。路楠站在人行道上,胸口开始有热的火窜起来,烧得她背脊发麻,脑袋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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