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撩人 第50节(1 / 2)
甫入莲花颠,奚缎云便风急火燎地捉裙过来, 往奚桓怀里看花绸,见她脸虽有些白,却隐露着桃旭风光,又捉了她手上来瞧,满布着可怖的红疙瘩。
瞧得她三魂糊涂,五脏没底, 撒着眼泪抓紧花绸的手不住追问:“我的乖, 你觉得怎么样呢?可有哪里疼、又是哪里不爽快?”说话掣过椿娘来, “好丫头, 你姑娘是怎么样?你跟前服侍,哪里得的这个病?先前大夫到底怎么说的?我使去探听的婆子说不清楚, 把我的心说得都要死过去!”
椿娘一时不知如何开交, 花绸见她如此, 也心怨自己不孝, 忙拉她,“娘,没事的,我不觉得怎样, 是单家大惊小怪,怕我过了病给他们,才做出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来,您别担心。”
恰好早有太医候在院里,奚桓一头将花绸抱入东厢,一头宽慰,“太医在这里,请他瞧过了再说,姑奶奶先别顾着哭,姑妈大约是饿了,您先烧些她爱吃的菜,可好?”
奚缎云一刻也不放心,不肯去,“我先听太医怎么讲过再去。”
那太医跟着进去,大大方方打着帐子观病容诊脉,急得奚缎云在旁团团转。诊了半日,方才捻着须笑,“并不是什么痘疮,是发了癣了,那些个野郎中,把不准,只瞧这豆诊便说是痘疮,自家吓唬自家。不妨事,这个病也不过人的,我这里先开个药方,你们按方抓了药吃几日就好。”
满屋里就只有奚缎云劫后余生一般大喜,使红藕拿赏钱送太医出去,自己在床畔又喜出一地的眼泪,捧着花绸的脸又看又摸,“我的乖,你自小就是三灾八难的,我听见你得了这个病,吓得要死,以后别要这样吓唬我……”
“叫娘操心,是我对不住。”花绸也潸潸泪下,两个人搂着对哭起来。
奚桓在一旁拖了根杌凳坐着,只等母女二人哭完了,才见缝插针地与奚缎云嘱咐,“我就说那个病哪里是那么容易得的,姑奶奶瞧,可不是大夫诊错了?但我想,单家听见姑妈是那个病,唯恐避之不及,哪有点家人丈夫的样子?再则,咱们把姑妈接回家来,又说不是那病,恐怕他们也不肯信,反要说咱们家哄骗他们,反要闹出嫌隙。不如就当是那个病,叫姑妈安心在家住着,可好不好?”
方才听见椿娘说起花绸病中在单家的光景,奚缎云难免唏嘘,拈帕蘸蘸眼泪,握着花绸的手直点下颌,“到底媳妇不是女儿,他们听见你是这个病,就不大管你死活,可见往日对你也不十分尽心。罢了,你就留在家里多住些日子,我谅他们一时也不肯来接,正好你在娘身边,叫娘高兴些日子。”
说着便泪眼飞花地笑起来,“告诉娘,你口里想吃什么?娘去给你烧来,你先使丫头们烧水洗个澡,吃过饭再吃药,再好好睡一睡。”
“娘费心,我不想吃别的,就想吃个小银鱼豆芽菜来。”
“嗳,娘去,你和桓儿说话,他点了探花,叫他说给你听,你心里也高兴高兴!”
奚缎云忙不迭应着出去,椿娘整放了衣裳头面,熏香扫灰,与红藕分头往外边烧水抓药,另有素娥等两个丫头,被奚缎云支使到院中玩耍,一个院子一霎空下来,有些静沉沉的。
久不住人的一间屋子蓦地香气回暖,桌椅宝榻落满阳光,添了好些鲜活气。花绸正张目四看,岂知奚桓亦在看她,见她花研柳静,玉润珠温,便从杌凳起来,走去阖了门,落回床畔。
“吱呀”一声的余韵回响在花绸耳畔,像婉转低声的情话,绵绵不绝。抬眼看他,他却是无话的,只把目光在她身上依依留恋,深情难遣。花绸蓦地脸红起来,千回百转剜他一眼,“敢是又犯傻了,这么瞧着我做什么?可是我身上的疹子吓人啊?”
“我瞧你瘦了,”此言一出,像是叹息。奚桓郑重扶起她的肩,在脸上细瞧半晌,傻兮兮的点着下巴,“是瘦了。上月咱们在碧乔胡同见,你脸上还有些肉,现在连肉也不见。我上回就说要早些接你回来,你偏不许,生怕耽误我殿试。你瞧,若是那时候就使法子接你回来,我恐怕还能点个状元,就是一月里牵肠挂肚为你担心,这才只点了个探花。”
花绸嗔他一眼,略拢一拢头发,“你少推到我身上来!是变着法儿朝我邀功还是如何?点了探花,还要怎么的?”说着,憋不住嘻嘻笑,两个腿在裙里挪跪起来,抻起腰往他脸上亲一口,“我到底是回来了,谢谢你去接我,只是我心里有件事放着不好。”
“你放心,既然回来,我就绝不叫你回去。”奚桓顺势搂着她的腰,鼻尖对着鼻尖蹭一蹭,“只是我要从长计议,怎么叫你长久的从单家脱身才好,眼下倒不急,你住在家里,他们若来接,我自然有法子打发他们。”
“倒不是为这个。”花绸把腰气馁地松下去,“我晓得一时半会,单煜晗是不肯放我的,他那个人,倒不是有多舍不得我,就是像要跟谁争这口气似的,总有些不该犯硬的地方犯硬。我既然到家,就不急了,只是我那些嫁妆仍放在他们府上,我有些不放心。他们家里为着维持侯门的风光,已是在强撑着,又是养许多下人不肯放,又要在外头摆着体面风光,不肯露一点怯。可这些开销倒不小,我只怕我不在家,他们太太就打起我那些东西的主意来。”
奚桓瞅她片刻,倏然仰起头大笑。花绸不懂是何意思,只怕他是笑自己小气,便搡他一把,“有什么好笑?我那些使不着的头面首饰、家私古董先不讲,就是那些白花花的现银子,也还有三四千在箱子里呢!”
笑足一阵,奚桓搂紧了狠狠在她脸上啄一口,掐着她的鼻尖转一转,“你这个人,钱上看着精明,却经不住细敲。你把你那些东西放在他家库里,手里空拿着单子,可常去检点了?只怕你也没有检点一回,早不知被人花去多少了,现在脑子发热想起来。”
花绸一霎拧紧了眉,往腿上一拍,“哎呀,那不知被他们花去多少了,要想个法子拿回来!”
“算了,”奚桓将个胳膊绕过她脑后,手转到她额前,将一缕额发别在她耳上,“让他们花吧,正好他花出去,或者往后对我还有用处。”
“什么用处?……”
奚桓垂眼见她两个眼饧涩迷离,不由情动,把嘴巴贴近她的唇,却又刻意地离了丝丝距离,“现在还说不准,或者以后得知未可。”
花绸被他吐出的气拂的腮上痒痒,痒到心里去,便暗暗退开几分,“你这个人,什么时候神神秘秘起来,真格是长大了……”
她淡淡的脂粉味,暗裹着些玫瑰头油香,像一缕烟,奚桓在像个十足十的登徒浪子,在她脸畔轻轻吸嗅,顽劣地歪着颗虎牙笑,嗓子沉沉的,像压着浓浓的欲,“我早就长大了,不信你试试?”
花绸被他说得心砰砰跳,脸烧得绯红,重得抬不起来,低着脖子将把他推一把,“哎呀……你这个人……”往下,烫得说不下去了,幸好听见外头椿娘招呼小厮抬热水进来,像是来解救她,她便顺势婉媚地瞪他一眼,“你出去,我要洗澡了。”
说话人就推门而入,奚桓端坐起来。椿娘把二人睃一眼,招呼小厮将热水和着冷水倒进屏风后头的浴桶里头。
刷拉拉的水声催促着,奚桓却像舍不得走,磨磨蹭蹭地在屋里踱了两圈,又把花绸缱绻缠绵地望一望,咳嗽两声道:“您洗了澡,吃过饭再吃药,尔后再睡一觉……”后半句,无声了,只有个口型,“我夜里来。”
花绸在帐里,不可查地点点头,别过眼去不看他,耳朵却在满室倾倒的水声里轻易辨别出他的脚步声,低锵地走远,像他来时,那么动人心弦。
香闺静掩,窗外啼莺,天色暗得晚了,还没黑尽,绮窗上飘摇小灯,一时分不清是天光还是烛火,映着满地黄花,如梦似幻,离人仙境。
走进门来,花气依人,纱帐似雾非烟,借来一点胭脂染,帐中美人横卧,素藕丝缠,绰约丰神,背对着瞧不见脸,却闻一丝细微的啜泣声。
奚甯心里叹息一声,悄然欻步过去,落在床沿够着脑袋瞧她,“怎么又哭了,是哪里不如你的意?”
唬得奚缎云一跳,忙翻身坐起来,泪珠子也忘了掉,“你几时回来的,怎么连个声音也不出,兀突突走到房里吓唬人!”
奚甯叫她泪涔涔嗔嗲一眼,骨头酥了,四下里寻绢子,好容易枕下寻得一条,忙为她揾泪,“是你一心哭,才没听见我的声音,又哭什么呢?是谁不好?”
“没有谁不好。”奚缎云自个儿接了绢子抹干泪,倒笑起来,“是绸袄回来了。”
原来奚甯还不知道这一节,朝窗户外窥一眼,见东厢门窗紧闭,扭回头来笑两声,“既然妹妹回来,该高兴才是,又哭什么?难不成是被单家驱逐出来的?”
“你不要胡说哦!”奚缎云忙瞪他,“我的女儿好得很,无端端怎么会被夫家驱逐出来?是听见她得了痘疮,单家有些避忌,怕她在那边不好养病,桓儿就将她接回来将养。谁知到家请太医来瞧,倒不是痘疮,是外头的大夫诊错了,我心里大悲大喜,才哭的,没别的事,只是她身上有些疹子,还要养一养。”
奚甯听了一会儿,忽然这一段故事,倒将他笑意敛去,拔座起来踱了两步,轻攒着眉问:“是桓儿接她回来的?”
“是哦,早起红藕打发那府里陪过去的一个婆子回来报,说是绸袄得了痘疮,桓儿听见,就要套车去接,我听见吓也吓死了,还是他有注意。”
“回来又不是那病?”
奚缎云万幸地点头,“亏得不是,那外头的大夫,终究没有宫里的太医有数,随随便便就给人诊出天大的病来,吓得人魂儿也要丢了!”
奚甯转背忖度片刻,什么也不提起,仍旧落到床沿上搂抱她,“你瞧你,什么事儿先急起来,真吓出个好歹,我可怎么好?既没有什么不得了的病,就不要哭了,我看你眼睛也哭得红红的,可吃过饭没有?”
“与绸袄一齐吃过了,你从衙门回来,可吃过没有?”
奚甯摇摇头,奚缎云又立马穿鞋起来,拽他到榻上坐,“你在这里,我去烧两个菜来你吃,可要吃酒?”
“不吃酒,随便烧两样简单的我填一填就得了。”
未几摆上两样小菜并一碗白米来,只筛来一壶清淡的桃花酒,添放碗筷与他。
奚缎云在对榻坐下,支颐着脸看他吃,“我想,绸袄要在家住些日子,红藕也跟着回来了,仍旧叫她照管屋子。外头的丫头,还遣她们回原处当差的好。红藕心里明白事,到底便宜些,那两个丫头不晓得咱们的光景,进进出出的,不大好,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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