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1 / 2)
在教练员的集体沉默下, 柴国轩后知后觉回头, 眼睁睁看着林暮冬替小姑娘队医拉了椅子、拿了羽绒服外套、开了门, 一路护着送着, 耐心十足地把人往外领了出去。
小姑娘睡眼朦胧, 小步小步的, 跟在林教练比平时慢了不少的步子后面, 听话地出了房间。
差点儿撞到门框上的时候,还被林教练及时拿胳膊垫了一下。
看着两个人的身影在门外消失,柴国轩堪堪缓过神, 难以置信:“我眼花了?”
“都花。”刘娴是有家室的人,见惯了大风大浪,把眼睛塞回眼眶, 翻开下一页, “先说气步|枪吧,手|枪晚上还得开会了。”
林暮冬一路领着叶枝回了房间, 从那件羽绒服的外套里翻出门卡, 替她刷开了门。
走廊的温度比屋里稍低, 叶枝已经有点儿醒了, 只是还打不起精神, 一步步地跟在林暮冬身后往前走, 打着小小的哈欠,抬手轻揉着眼睛。
本来就因为掉眼泪有点儿泛红的眼眶,这么一揉就更明显了, 白皙的皮肤藏不住那点儿尤其显眼的淡粉, 清澈的眼睛漾上点儿困倦的水汽,睫毛蔫答答垂着。
乖得不可思议。
林暮冬站在门口,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会儿,抬手推开门。
屋子才被住了一晚,还没来得及留下太多属于个人的气息。衣物都被整齐地收纳在了简易的衣柜里,行李也收拾得整齐妥当,被子叠在床头,上头铺了条毛茸茸的毯子,给整个屋子添了不少暖洋洋的气氛。
桌上干干净净的,倒是床头堆了几本大部头英文专著,其中一本还夹着书签,小方桌的台灯边上也堆了一摞厚厚的打印的论文。
一看就是昨晚又熬了夜。
林暮冬还记得那天深夜的宿舍楼里,柴国轩让他去敲人家门的奇思妙想。
叶枝的阴影看起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再怕他,倒是添了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他的习惯。加上两个人的身高差,林暮冬现在停步转身都格外留意,生怕哪一次没看着,就不小心踩了身后的小姑娘。
大概是确实太困了,这会儿的叶枝没再跟着他。迷迷糊糊地脱下披在身上的超大号风衣,贴着床边坐下,努力地想要把风衣折好还回去。
她坐得离床头有点近,抱着不比自己矮多少的风衣又吃力,手臂险险擦着那几本书摆了过去。
林暮冬及时抬手,把床头的书拿了起来。
精装版的英文专著,铜版纸硬封壳,镶着锋利的金边,厚得能把人原地砸个跟头。
小方桌上的论文也堆得颤颤巍巍,大概是内容太多了,还没来得及装订,看起来非常危险。林暮冬目测了下方桌离床的距离,把书交到一只手上,又把边上的论文也保持原样端了起来。
……
林暮冬的脚步在原地顿了一会儿。
破获了“射击队行李为什么那么重”案件的林教练依然沉稳,把书和论文转移到了安全不少的梳妆台上,把那摞论文也重新码齐。
论文也是纯英文的,大概是队医的什么资料。
医用英语复杂得几乎能自成一门新语种,十个字母以下、不带个连字符的单词都不好意思上题目,让外行人来看并不比天书好翻译多少。
林暮冬没细看,把论文理整齐,回头接过了叶枝怀里越折越乱的风衣。
小姑娘困过头的时候好像尤其执着,睫毛轻轻闪了闪,看着还没叠好的风衣,嘴角有点儿瘪,又露出了点儿像刚才不能跟着开会似的沮丧。
林暮冬在原地站了一阵,又把风衣交了回去,拎起一边作为装饰的钉扣肩带:“拿着这个。”
这种风衣做出来就不是为了让人叠的,还要专门熨烫干洗,规矩多得麻烦无比。他原本不想带,还是柴国轩非要他穿着在场下镇门面,才专门拖运一块儿带了过来。
要折起来就得先做个完整的计划。
纤细白皙的手掌听话地张开,握住了其中一边的肩带。林暮冬把另一边也递过去,等着她攥稳当,稍微往后退了两步。
……
等到开会中途去泡方便面的刘娴溜达到叶枝门口、发现门没关严,想进来提醒小姑娘注意安全记得关门的时候,就眼睁睁地看到了屋里匪夷所思的一幕。
林暮冬抱着胳膊,声音平淡轻缓,一句一句指导着坐在床上的小姑娘叠衣服。
耐心得一点儿都不像射击队怪谈里面传说的,队员重复三遍做不出来动作就要被罚跑八宝山折返的那个魔鬼教练。
偏偏屋里的两个人还都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
叶枝一心想要叠好衣服,努力和张开手臂都抻不直袖子的风衣纠缠。林暮冬远距离观察评定,偶尔开口帮她出主意。配合得严肃端正,几乎要让外人以为这也是什么挺重要的训练或者比赛。
刘娴叼着叉子,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
小姑娘折腾半天,终于顺利把衣服折在了一块儿,心满意足地弯起了眼睛。
林暮冬就站在床边不远,小姑娘雀跃着扑过去,把衣服交到他手里,黑白分明的眸子明亮地弯着,细细地变成了一对澄净的月牙儿。
林暮冬呼吸稍稍一顿。
两个人离得有点太近了。
近得能看见额间绒毛一样温顺柔软的碎发、薄薄的一层细汗,和睫尖盛着的细小光海。
他本能地抬手,接过那件叠的整整齐齐的风衣,视线拢着小姑娘看着好摸得要命的短发,垂在身侧的右手轻轻动了下。
护腕的粘扣开了一点,随着动作,跟袖口纯棉的布料悄然牵扯,让他的动作也跟着稍滞。
林暮冬落下视线,看着自己的右手,眼底光芒重新一点点归于深邃的沉黑,声音却依然平淡温柔:“睡吧。”
叶枝还弯着眼睛,高高兴兴的,熟能生巧:“林教练晚安。”
刘娴实在八卦得要疯了,一边自责不应当一边在门外捧着滚烫的面桶围观,听见这一句,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窗外才只是稍微暗淡的天色。
林暮冬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不光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他还走到窗户边上,把半开着窗帘拉严了。
屋子里顷刻归于安静宁稳的昏暗,只剩了盏小小的床头灯,温柔洒落着暖黄色的淡光。
林暮冬朝小姑娘点了点头,一丝不苟回应:“晚安。”
他的动作稳定无声,挪开几把可能磕碰着小姑娘队医的椅子,夹着那件不光不能折,按照柴国轩的说法最好压都不要压、碰到了都要立刻掸灰喷水鞠躬三联的风衣,转身出了门。
刘娴捧着泡发了的面桶,在林教练出来之前,矫健地抬腿跑了。
去泡面的刘教练和送队医回去休息的林教练前后脚进了办公室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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