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2 / 2)
白鸿泽看了看两人,脸上的表情又高兴起来:“这是?”
“一个朋友。”
白鸿泽笑眯眯地看着申景山说:“这小伙子不错,家是哪里的?还有什么人?做什么工作的?一个月挣多少钱?”
“爸,你干嘛啊!”
申景山一点没觉得冒犯,反而认真回答了,“现在开的一家小餐馆,挣得不多,但是我会努力做得更好的。”
“……”
白绿盎扶额,拦了辆出租车说道:“不好意思啊,我爸年纪大了,你别介意。”
“我一点都不介意。”
“今天实在麻烦你了,你早点回去。”
“好,有事情随时找我。”
“谢谢。”
鸡飞狗跳的一天终于过去了,白绿盎接到了hg集团的offer,她马上就可以入职了。
如愿以偿地进入了ad(阿尔茨海默病)的研究组,她早早地开始做准备。
在网上看了一些论文和文献,她越看越觉得绝望。
在当今的社会上,癌症已经不再是令人闻之色变的恶魔,越来越少的人死于恶性肿瘤,可是阿尔茨海默病的复杂程度难以言表,比肿瘤更加可怕。
除了病理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这个病到后期让人活的毫无尊严,只能躺在病床上,生活都无法自理。
在《终结阿尔茨海默病》这本书里,作者也写到:“它(ad)是全世界常见的致死性疾病中,唯一无药可治之病。”
白绿盎看着这句话,握着笔的手下意识地蜷了起来。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没关系,至少她还有十几年的时间去努力,就算病情会恶化,只要生命还在,她就有时间,有机会。
……
霍权宗请的专家也到了,白绿盎带着白鸿泽去了医院。
即便是专家组的人,也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在康复治疗上提一些好的建议,毕竟白鸿泽已经发展都中期了,现在这个状态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
白鸿泽迷糊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他也隐约察觉到了自己的问题。
私下,他找到医生,问了问自己的情况。
得知自己的病后,他沉默了好久。
自从知道自己生的病以后,他开始长时间的待在书房,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白绿盎每天下班回来,都能看到他伏案在写什么东西。
他头顶的白发越来越多,老态也越来越明显,脸上纵横的沟壑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迟暮的老人。
明明之前精神都还很好的。
白绿盎咬紧下唇,鼻子一酸,赶紧撇开了眼睛。
……
周末,白绿盎突然想到之前看到过的一本《失去自我的乔安》,就是讲述了关于阿尔茨海默病的小说,她当时并没有看完就放起来了,现在突然感同身受,想着自己如果当初看完的话,或许能对这个病早点生起警惕心,不至于耽误到现在。
她想重新捡起来看一遍。
走到书房,她一眼就看到了摊在桌子上的那本相册。
相片全部被拿了出来,背面还写上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她走过去,随手拿起两张看了看,然而看清背后的文字时,目光却倏然定格,瞳孔骤然紧缩。
“这是我的女儿出生时的照片,看着她小小的一团窝在那里,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这是她第一次学会走路时候的样子。”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叫我爸爸……”
“……”
白绿盎的大脑嗡的一下,意识陷入一阵恍惚,又迅速抽离重重坠入现实。
照片的边缘正紧紧抵住手指,薄薄的相纸此刻却宛如有千斤重。
一字一句,都是那座名为“父爱”的山上一片又一片的碎石。
全身血液上涌,眼眶迅速充血,她重新开始呼吸,强迫自己将目光再一次聚焦在这些文字上。
“不愧是我的女儿,这是她考了一百分的样子,她就是这么优秀。”
“这是她拿了奖学金的时候。”
“她是我的骄傲。”
“……”
蓦地,大颗大颗的水珠砸在颤巍巍的照片上,又迅速沿着光滑的表面坠落,拽着她一颗心拼命下沉。
视线变得模糊,让她开始看不清背后的字迹。她想深吸一口气,却只听见了自己颤抖的吐息,在寂静中震颤着鼓膜。
白绿盎徒劳地张了张嘴,喉咙胀痛失声,她紧紧咬住发抖的下唇,抬起手抹了抹双眼,但视野也只恢复了片刻的清明,更多的泪水前赴后继。
五指上已经沾满泪水,她紧紧蹙着眉,胡乱地用手背重重擦了几下。
眼泪止不住,胸口快速起伏,她忍无可忍地用手臂盖住眼睛,任由泪水浸湿布料,然后放下手臂继续看照片,脸憋得通红。
她的,还有她母亲的,每一张照片背后都写的清清楚楚,然后,在最后的一张全家福上,他只写了一句。
“永远不能忘记,她们是我最爱的人。”
心脏被揪紧,几乎无法呼吸。
白绿盎颓然地仰起头,紧闭着的眼帘和嘴唇止不住地颤动,喉间终于控制不住溢出一声哽咽。
她收拢手臂,死死抱着这个相框,任由它抵住柔软的腹部。
爸爸……
这个从小时候起就一直伟岸强大的人,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窥见他难以与岁月、疾病抗衡的脆弱。
他写下这些时是什么心情?
永远不能忘记……可是对他来说,这永远好像太短太短,短到或许一个转身,他就不再记得自己是他的女儿。
热烫的泪痕斑驳划过眼角脸颊,最后仿佛重重砸在她心口。
她终于忍不住用一只手捂住脸失声痛哭。
可是她不敢哭得太大声。父亲就在隔壁卧室,如果被他听到,他一定会更难过吧?
她死死地咬住手指,抽泣声都变成了几不可闻的呜咽。
那些从前未曾珍视的平凡画面,交织着几乎可以预见的、无法对抗的灰暗前路,像一条结实的绳索勒住她的脖颈,让她无法喘息。
白绿盎用力吸气缓解着难以自抑的抽噎,眼前却因缺氧而微微发白。
她筋疲力尽地蹲下.身蜷缩成一团,最后筋疲力尽地跌坐在地上,用力咬紧唇闭着眼,无力地抽泣。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那么疼爱她的父亲啊。
她明明都还没有来得及报答他的养育之恩,还没有让他享受到天伦之乐,没有尽力陪伴他。
她从没有这么绝望无力过。
从没有。
懊悔、痛苦,各种负面的情绪纠缠着她,她快要被击垮。
屋漏偏逢连夜雨,白鸿泽晚上起夜的时候一不小心摔倒了,刚好碰到了头,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但是这件事情昭示着病情开始急速恶化。
白绿盎研究所医院两头跑,一方面她不想耽误进度,她比谁都要想早点做出成果,另一方面她又不忍心看着自己的父亲孤零零地呆在医院。
虽然请了专业的护工,但是白绿盎还是想多陪陪他,哪怕是在他清醒的时候随便说几句无聊的话。
两头都要兼顾的她感觉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申景山知道白鸿泽住院后,一直在研究一些食疗的方子,然后装到保温饭盒里,每天都亲自送一趟。
他这样忙里忙外的帮忙,白绿盎感觉很不好意思。
白鸿泽清醒的时候,会拉着申景山的手叠在白绿盎的手上,“小山啊,你是个好孩子,我以后要是不行了,小盎啊……就拜托你照顾了。”
白绿盎赶紧开口刚想解释,申景山直接接过了话头说:“伯父,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你在说什么啊?”
申景山赶紧小声在她耳边解释道:“你别多心,我就是宽一下伯父的心而已,毕竟他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让他高兴一下,对病情有好处。”
“哦哦,这样啊,”白绿盎放下心来,“真是太麻烦你了,以后你可以不用这样的,让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没关系,就当是报答你了。”
“可是我真的没有做什么,我受之有愧。”
“你对我的影响,远不止你想的那样。”
申景山垂首,看到她头上落了个东西,“别动,头发上有个东西。”
原来一根小树枝,申景山抬手,将落在她头发上的小树枝拿下来,在缩回手指的时候,留恋地在她的发丝停顿了一下。
白绿盎摸了摸头,嘟囔了一句,“怎么会飘到头上来。”
白鸿泽又睡了过去,白绿盎准备将申景山送出去,可是打开房门的时候,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霍权宗。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
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黑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暗冰涌动,嘴角缓慢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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