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 第23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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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问:“裴某好奇,你就一点不关心两个儿子的死活?”

“我辈这一宗支,本就是为布局而存在。”老者白眉白胡,一双三角眼狠意似狼,毫无情绪波澜道,“他们可死,我亦可死。”

“死在一个败局上,也毫不惋惜吗?”裴少淮问。

“败局?你觉得这是一个败局?”裴少淮的话触碰到了老者痛穴,他猖狂又自傲,道,“裴少淮,这世上不止你一个聪明人而已?我既然敢上台,与你把戏尽唱完,便说明我大金朝不会输。”

“你们可以杀了我那两个儿子,也可以杀了我,甚至可以杀尽潜入宫内的数千死士,可你改变得了两王夺嫡、朝廷动荡的局势吗?那些参与宫变,举淮王为皇的臣子,朝廷还敢再留再用吗?不止他们,满朝文武百官谁是真忠谁是假忠,你们分得清楚吗?”老者得意道,“不是抓几个替罪羊,这场宫变就算有交代了……事情远没有结束。”

显然,他很满意自己布的局。

又大笑道:“更艰难的选择还在后头。”

言罢,老者一脚踢翻了脚边的灯盏,火苗陡然窜高。

老者一脸决然,等待熊熊烈火的吞噬,然而燕承诏一个腾空而起,顺势解开斗篷,再一挥手,把撑开的斗篷盖在了火上,压灭了火势。

要论敏捷,谁能比得过燕缇帅呢?

“你所说的艰难选择,是指选择出兵还是退守吗?”裴少淮问,“劳你辛苦布局,若是不亲眼看看我大庆人的选择,岂不可惜?”

“除了退守陪都金陵,你以为大庆还有别的选择吗?”老头在燕承诏手里一边挣扎一边叫嚣道,“西北疆有鞑靼起乱,那群只会养羊骑马的莽夫已经识破大庆的商计,只要三大部重新联起手来,试问大庆的卫所能挡得住万里铁骑的连番冲闯吗?驻守京畿的禁军,敢不前去支援西北疆吗?”

鞑靼三大部重新联手,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百二关河草不横,十年戎马暗秦京”,西北疆若生战事,为防铁骑长驱直入,朝廷必须增兵西北。

增兵西北,粮草优先西北疆,后果是山海关、京畿一带守兵变少,防御战力大减。

对家离间、搅乱大庆与鞑靼的茶马生意,在秦晋散布谣言,引发民乱,为的正是击溃整个西北疆。西北疆愈乱,对于金朝愈是有利。

老头得意洋洋,顶上尖笠落下,露出金人的彩辫,他道:“我大金至少能收回幽云十六州,一寸土一寸金,这岂能说是败局?”

京都为幽州,大同为云州,幽云十六州指的京都至山西大同一带,其位置十分紧要,否则大庆也不会把京都设在“幽州”。太·祖设立九边重镇,修筑长城,也是为了守住幽云十六州。

西北疆战事不断,京畿兵力不足,大庆为了自存,只能退守陪都。金人则趁此机会,在辽东集结重兵攻下山海关,山海关一破,整个辽东还有幽云十六州,自然就入金人之手了。

老头又道:“我奉劝诸位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赶紧入宫如实上禀,趁早商议退居陪都之事……若是动作晚了,只怕连金陵城都没得选,只能退回凤阳老家了。”言罢哈哈大笑,讽刺之意十足。

裴少淮心想,果然,对家不仅联手鞑靼来牵制大庆,还联手海上倭寇,企图让倭寇在南边制造麻烦。

黄青荇的窝点就在金陵城里,淮王一败,金陵城里的逆臣必如捅了窝的马蜂,四处乱逃。

倭寇乘船而来,便可趁乱入城烧杀掳掠,占领金陵城。

“裴少淮,你以为你抓到幕后主使了吗?”老头摇摇头,挑衅道,“你的对手不只是一个人。”

既然对家的布局与早前猜想的相差不多,这就好办了。裴少淮笑应道:“正巧,裴某也不是一个人。”顿了顿,继续道,“你当好好看着,大庆不会南迁京都,金兵也不可能入得了山海关。”

随后,燕承诏给老头锁上镣铐,将其关入运送重犯的铁笼中。

在一股浓郁的灯油味中,锦衣卫仔仔细细将整座府邸翻了个遍,除了老头,其余家眷皆已畏罪自尽,只有三五个仆妇躲在地窖里逃过了一劫。

裴少淮没能找到“王家”的家谱,却在王高庠的书房里找到了一沓旧书信。根据王高庠死前说的那番话,裴少淮推导出了事情的梗概。

亲眼目睹父亲杀死姨娘,弃养庶弟之后,王高庠立誓这一辈子绝不纳妾,不成想入官第一年爱上了一汉人女子。王高庠以为能瞒得过父亲,私养外室生下次子,结果一朝事发,外室被灌下鸩酒,襁褓中的孩子按照家规,弃养农家。

裴少淮对这个悲情故事并不感兴趣,只是,当他看到王高庠写给外室的最后一封信,不由一怔,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信中写下了孩子弃养的地方,被哪家人收养了。

“爱婉,这对农家夫妇对志儿视如己出,甚至未让他知晓自己是抱养来的,你在九泉之下安息罢……”

第251章

王家抄家事了,裴少淮入宫回禀。他向皇帝出示王高庠的那沓信,并请皇帝将最后一封信赐予他。

皇帝沉思片刻,应道:“朕允了。”

官家忌惮的不是所谓血脉,忌惮的是造反祸乱之心。

裴少淮出宫时天已蒙蒙发暗,走前头为他提灯的是个陌生的老内官,谨慎少语,一边顾着提灯笼,一边偷瞥裴少淮的步幅,生怕走得过快或是过慢。

“公公只管往前走就是了,不必如此拘谨。”裴少淮道。

“大人仁慈。”老内官低声应道,“不过,谨小慎微本就是奴婢等该做的。”谨小慎微才能在这座宫城里活下去,有幸老死。

行至太和殿前,庆祝万寿节所用的彩旗、彩帐、花台还未来得及拆除,在昏暗的天色里,干巴巴地杵在空旷的场坪中。

宫人们忙忙碌碌,有的提着灯笼,有的端水提水,神情木讷、余惊犹在,正忙着把宫墙上、青砖地板上的污秽清理干净。

想来等翌日天亮,日光再次照入这座宫城,一切又将如初。

过了文华殿,往东向东华门走,老内官走的是大道,而裴少淮险些习惯性拐入一条小道。即便知道萧瑾是罪有应得、不值得可怜,可一路出宫,还是忍不住念起过往的场景,念起萧瑾一边提着灯笼一边笑吟吟与他闲谈,“裴大人,走这条小径近一些”仿若还在耳畔回响。

萧瑾被赐死了。

裴少淮不好问皇帝个中细节,但听燕缇帅说,与萧瑾一同被赐死的,还有一位后宫妃嫔,这位康嫔长得颇有几分异域风情,入宫二十余年了,不甚受宠。

至于皇后、淮王,想来皇帝顾及皇家脸面,未必会下死手,大概率会废了皇后,将淮王永世关在凤阳高墙内。

裴少淮觉得头疼得慌,不愿再去想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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