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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众不愿承认,他们是讨厌真心的。就像让香水的味道浓烈数百倍以后,就会变成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贺言也是讨厌的,讨厌这个人像一面让他无处遁形的镜子,讨厌被照出来的那些阴影。
别说了。
人非草木,贺言也不是一点感触也没有。甚至可以说,他实在感慨万分,简直恶狠狠地说:妈的,没人找你下海实在可惜了。你可真是个人才。
什么下海?崔远洵又不太明白。
反正你别提我,离我远点。贺言说完就倒退了几步,恨不得马上跑路,我先走了!
反正他已经做了友情提醒,崔远洵到底要说什么,他也管不着,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负责录制的工作人员在里面等了一会儿,还没有看到崔远洵进来,推门往外看,正好看到贺言在跟崔远洵道别。崔远洵冲着贺言点头,又跟贺言说:等会儿有个消息发给你,你收一下。
妈的,就有这么多说不完的话吗?能不能录完了再回去聊。工作人员一边心里吐槽着,一边跟崔远洵和声细语:崔哥,该进去录了,只剩你了。
崔远洵马上和她一起走进去,突然说:其实我们年纪应该差不多,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啊?对方先疑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哦,没有,现在大家都这么叫。
社会崔哥,人狠话不多,但次次都让人瞳孔地震。
但今天崔远洵没有说出什么惊人的话,只是很普通地表示了一下感谢,她不禁有些失望,引导着问:没有别的话了吗?比如对谁想说什么也可以讲讲。
他们早就发现了谁是更好捏的软柿子,谁那里可以套到更多的热点。
崔远洵听见了,看向镜头,在并不短的凝视以后,崔远洵说:没有了。
第54章
在把何羽鞍那部得到最高奖项的电影看完,演职员表徐徐出现时,贺言也收到了崔远洵提前预警要发的消息。
果然是该做好心理准备,毕竟崔远洵说的是:何导不会拍你说的那个电影。
贺言马上回复过去:这么确定?
嗯。崔远洵说,但我不方便告诉你原因。
毕竟这也是何羽鞍的隐私,意外知道了,但似乎不太应该再进行传播。
贺言却没有放轻松,他的心里甚至更涌起一种古怪的感觉。这些天里,他一直都在想,何羽鞍到底是想干什么?当做一个社会新闻的素材,亦或是一个笑话?
面前的聊天界面,那边一直显示在输入中,反反复复好几遍,才发过来信息:但我还有点事想问你,你介意我过来吗?
当然介意。崔远洵要是一过来,站在他面前,他就只能束手就擒,一五一十地交代干净。别的破事也就算了,说什么被人听到都不算天大的事,但这个事情,并不是能这么轻松解决的。
就在微信里聊吧。贺言说,作为感谢,尽量都告诉你。
主要是,我觉得何羽鞍不会这么莫名其妙,他肯定是有目的。就算他不拍了,也不会说就这么轻飘飘地放下,你之前不是一直觉得他在试探你吗?崔远洵索性发了一段语音过来,介质的传播,让崔远洵的声音听起来都有几分陌生,我只看过你明面上的资料,看不出来什么,也不想背着你去查。我想,或许知道前因后果,会好很多。
崔远洵还想说,其实自己上学的时候成绩还不错,考过很高的文化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琢磨要快,帮着把线索串起来,看能不能找到答案。但想一想,这话有点自恋,还是不说了。
但贺言没有回复,文字或者语音都没有。
大概这一次,也是犯了很多社交礼仪的禁忌。那么直接地去触碰别人的伤口,他和贺言毕竟还没有熟到这个程度。但他毕竟缺乏很多经验,跟大部分认识的人,都聊不到这种话题。
在崔远洵决定删掉聊天记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他终于收到了一个视频文件。
还有一条贺言发过来的消息:文件太大了,传了半天。你自己看吧。
一个很多年前的法治报道,画面不够清晰,曾经被当做资料挂到节目的历年库存里。当事人去实名投诉,认为涉嫌侵犯隐私,经过一番商讨以后,终于撤下。所以这件事,原本就有极少数的人是知道的。这么多年他惴惴不安,想着大石何时落下。
留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自己看一看了。
故事还是如贺言记忆里一样铺陈开,男人卖掉了他的第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却在第三次交易的时候被发现,逃跑的路上,他带上了女人和那个婴儿,因为那是他的生财工具。一路潜逃奔波,等到在陌生的地方安定下来,又找到新买主的时候,他发现哪里不太对了。婴儿需要被好好照顾,需要被教育,需要被扶着手臂教走路,一字一句地教说话。而不是被不耐烦地灌着米糊,根本没有人进行正常的教导,让买主都百般嫌弃,最后不愿意付钱走人。
男人却没有成功扔掉这个累赘。因为他那个有轻度智力障碍,只会逆来顺受被他拖来拖去的所谓妻子,像疯了一般死死抱住不放,大吵大闹,几次都差点把别人引来。他只能留下,大部分时候把人关在屋里,居然就这么过了好几年,直到女人再一次怀孕,直到那晚上警车闪着车灯,开到门口。
在报道的最后,主持人讲述着主人公的结局,女人被安葬,那个小孩被送去了福利院,等待男人的,将会是法律的制裁。这个可怖的故事,也算是得到了一个收尾。
所以他最后怎么判的?那边的崔远洵也同步看完了视频,这么问道。
数罪并罚,死刑立即执行。隔着屏幕,贺言可以毫无波澜地打下这些字,就像你在拍的那个短片一样,都死了,主角活下来,只有他还记得。
如果真得罪了何导,会被爆出来吗,又或者不是何导,等他再红一点,触及到谁的利益时,会被别的有心人挖出来吗?他幻想过无数次,甚至把热搜的各种词条都想好了。
风波刚起的时候,可能是会被同情的,再然后就会变成擦不掉的污痕,但凡行差踏错,或者和谁掐起来,怜悯会迅速褪去,这些东西又会被换一种叙述方式提起。就像水军也会一本正经地装路人开贴,探讨原生家庭带给人的影响,说有的人豪车奢牌不在意蝇头小利,有的人心胸开阔一看就是被宠大的,而有的人看起来挺好,却和谁都不是深交的朋友,充满了虚假。
意外地,对崔远洵发过去时,他没有想这些事情。后果这两个字,甚至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但是崔远洵没有遵守承诺,没有像刚刚语音里说的那样,在收集完更多的素材以后,帮他寻找原因。贺言也没有催促,只是坐着,直到门铃响起来。
他把门打开,让崔远洵进来。屋子里只有门廊的灯亮着,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映出崔远洵的侧脸。
贺言总算愿意承认,这是一张可以直接滚去当花瓶,没台词都有人买单的脸。
偏偏就是这个人,还在犹豫着对他说:我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来。但我觉得,可能需要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其实也没怎么样,他甚至都没说上几句话,只是给崔远洵发了个视频而已。但是崔远洵说完,非常轻地用手臂环抱住他的肩膀。
没事的。崔远洵这么说,他第一次需要安慰别人,只能借鉴着他看过的那些台词,已经过去了。
贺言脑子里一片混沌,也没什么力气挣开。他感觉到崔远洵把他拉到沙发上,自己的意识却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似乎是白天的片场,他看见了何羽鞍。何羽鞍也望见了他,放下扩音话筒,平静地、无比清晰地对贺言说着剧本里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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