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低卑谦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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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的圣旨激起长安千层浪。

长安各权贵反应不一,惊愕者有之,兴奋者有之,惶恐者有之。

长孙无忌,魏徵等文臣惊愕不已,当即入宫求见李世民,然而李世民却传话说不见,长孙无忌和魏徵等人愈感愕然,魏徵脾性最刚烈,当即长跪在太极宫门前,言称不见到陛下誓不起身,李世民无奈,只得召见长孙无忌等人。

据说当日甘露殿内传出激烈的争吵声,诸人皆是跟随李世民多年的心腹肱股重臣,事无不可对人言,然而魏徵等人的立场也非常坚定,太子之位关乎社稷根基,大唐的根基不可动摇,纵然太子诸多言行有荒唐甚至不法者,但,太子就是太子,无论嫡庶之说还是长幼之说,李承乾都是唯一符合太子身份的人选,余者纵有才能而不可居之,一旦易储,天下法礼与伦常便乱了,嫡长子无病无灾,亦无大逆之罪,何以轻言废之?天家不依法度,不遵古礼,世家门阀和高门大户的传继若然效而仿之,岂非天下大乱?

不得不说,魏徵这老头确实是一片体国公心,任何事情的拿捏都未掺杂丝毫的个人情绪和私利,当初李世民北征薛延陀,留太子和魏徵等文臣留长安监国,长安城中无老虎,李承乾于是嗨起来了,每日邀朋呼伴,大宴宾客,日子过得非常的休闲加娱乐,魏徵看不过眼,上疏劝谏,李承乾浑不当回事,并以储君身份厉言呵斥挥退魏徵,这件事闹出不小的风波,所以从魏徵私人感情上来说,对于太子的观感是极度不满的。

可是就算心怀满腹不满,在对易储这件事上,魏徵却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李承乾的一方,并且不惜直言犯上,与李世民吵得不可开交,为的就是劝谏李世民放弃易储的想法,哪怕被李世民砍头也毫不在乎。

当然,也不排除魏徵失恋多年,伤心之下开启了一辈子的自我毁灭模式,一次又一次挑战人类的生存极限……

一群重臣在甘露殿与李世民算不上相谈甚欢,事实上君臣差点打起来,大唐初期,君臣之间的氛围还是很和谐的,任何事情都是商量着来,尽管李世民已被异国番邦齐尊为“天可汗”,但李世民对内还是很温和的,贞观十一年,只因魏徵上谏五件事,而李世民只虚心采纳了两件,拒绝了三件,为此魏徵气坏了,上疏声泪俱下指责李世民已渐生骄纵之心,不肯像以前那样善于纳谏了,大臣比皇帝还不讲道理,魏老头也是彪得不要不要的。

甘露殿内,君臣吵到最后,没人知道结果,殿外宦官宫人只知最后魏徵怒气冲冲出了殿,而后面的孔颖达,房玄龄等人面无表情,长孙无忌脸上却带着几分神秘莫测的微笑……

君臣争吵的同时,东宫也慌了神,李世民这道圣旨杀伤力太大,李承乾吓得手脚冰凉,二话不说入宫求见父皇欲请罪,人到了太极宫门前,宦官传旨,陛下不见。李承乾的胆子没魏徵那么大,而且也不像魏徵那样有股子舍得一身剐的狠劲,李世民不愿见他,李承乾只好失魂落魄回了东宫。

最高兴的莫过于魏王李泰了。

刚接到旨意,殿中省内侍顺便把双马也带了过来,宣旨的宦官走后,李泰抖擞着满身肥肉在王府偏殿内手舞足蹈,跳的是恰恰还是踢踏,不可考,瞎子都能看出来,李泰离太子储君的位置已越来越近了,说是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也不为过,仪仗已与东宫并肩齐平,弘文馆讲学的荣耀以及背后隐藏的深意,连东宫太子都无法企及,暗示得如此明显,猪都清楚是什么意思了。

得意就开始忘形,李泰兴奋之下,下令呼朋唤友,王府大宴宾客,以庆其事。当时正协助李泰编撰《括地志》的弘文馆学士顾胤却马上出面制止了李泰作死的决定。

虽说父子之间不必像外人那么客气,可也不能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更何况皇家的父子,其关系难道仅仅是父子那么简单?给你点东西把你高兴成啥样了,还大宴宾客,只要你宴了宾客,稍露一丝骄纵之态,明日你父皇就能把封赏的圣旨收回来你信不信?

李泰如同当头被浇了一桶冰水,彻底清醒了,大冬天的吓得后背湿了一片,然后马上向顾胤躬身致谢,感谢他在自己花样作大死之前及时拉了自己一把。

于是,当日魏王府不见任何动静,连诸多手眼灵活欲图攀附的皇子和大臣们都谢绝不见,言称奉旨专心编撰《括地志》,不愿因名禄之事而分心,众人悻悻而归,而消息传到太极宫,再次引来李世民龙颜大悦,对这位谦逊且才华横溢的儿子愈发满意得不得了。

第二天,李泰进太极宫求见李世民,进殿便跪,以非常低卑谦逊的姿态请求父皇收回成命,勿使朝内兄弟与大臣侧目,而损太子威严体面,儿臣别无所求,父皇的快乐就是儿臣的快乐,儿臣爱你么么哒……嗯,大意差不多就是这些内容。

李世民老怀大慰,捋着长须仰天霍霍霍笑得满脸褶子,然后断然下旨,不但昨日的封赏旨意绝不收回,顺便还下旨将魏王府所居的长安延康坊内百姓免除一年租赋,不仅如此,李泰所遥领的雍州境内所有死罪以下的罪犯全部赦免。

一招以退为进,李泰玩得风生水起,炉火纯青,父子君臣皆大欢喜,李泰带着谦逊低调的笑容,从太极宫回到了魏王府。

他知道,自己离东宫太子之位只差一点点了,或许,朝那位已失去父皇宠爱的太子背后轻轻推一下,他就会坠入万丈深渊,而自己,是将他取而代之的唯一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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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九隆冬,北风呼啸,长安的大雪又开始飘下,大地万籁俱静,一片苍茫。

天冷得邪性,尚书省左仆射房玄龄派人来太平村传了话,大雪封路,朝事来往不畅,可允李素在家休沐五日,待雪停后继续去尚书省应差。

李素对房玄龄的好感直线上升,所谓“德高望重”,不是旁人嘴里吹嘘出来的虚词,德高望重应该体现在哪里?就是在这里,数九隆冬之时不强求房相像优乐美一样把自己捧在手心里,只要说句“不必应差”,便是晴天。

当然,就算房相不传这句话,这种鬼天气李素也断然不会去尚书省应差的,他还没到为大唐封建帝国燃尽最后一丝光亮的精神境界呢。

这样的天气,适合热一壶微烫的酒,置几样热气腾腾的小菜,把它搁在自家浴室的大池子边,脱得赤条条的一边泡澡,一边哼着歌,冷不丁端起酒吱溜儿一口,一阵龇牙咧嘴后,再挟几筷菜,然后再往热水池里一钻,美滴很!

能在这个诸事落后,万物俱无的农业社会享受到如此美妙安逸的人生,李素忽然觉得自己果然是个人才,他的长处不是治国安邦,不是厮杀疆场,而是教化世人如何享受人生,如何偷懒耍滑,如何消极怠工……他的存在或许会让欣欣向荣的大唐帝国经济倒退整整二十年,而且还倒退得莫名其妙,李世民要是更聪明点的话,就应该把他这匹祸害大唐良好勤劳风气的害群之马果然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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