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弃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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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里,斯冠群正在开车,他仍然执意要将苏瑞先送回去。

“你什么都不用管。”他一再强调说。

苏瑞也没有继续坚持什么,她留在他的身边,是她的选择。而他决定独自处理,则是因为他的骄傲。

倘若继续纠缠下去,苏瑞自己都要觉得矫情了。

“那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有事要随时找我。必须找我。”苏瑞盯着斯冠群,非常非常认真地说。

她不是在开玩笑,当然,更不是说那种想敷衍别人的场面客套话,她的真诚,斯冠群是懂的,可是,斯冠群只是微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大手轻轻地揉了揉,“行了,没事。”

苏瑞这才放下心来,斯冠群的笑容有种安定的力量。

她觉得,他真的可以处理。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斯冠群无法处理的吗?

他给她的感觉,一向那么强大。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眼见着就要到居住的地方,苏瑞突然转过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斯冠群。

她心里有一个疑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堵在心里,想了许久,苏瑞还是决定将它问出来。

她与斯冠群之间,实在没有必要隐忍或者隐瞒,他们从一开始,就很直白地表明自己,从始至终。

斯冠群稍微减缓了一下车速,转头望着她。

显然是鼓励她将问题问出来。

“斯杰的信,不是真的吧。”苏瑞淡淡道:“可是,为什么你不揭穿他?是因为……他是你的亲人?”

判断一封信的真伪,其实很简单,斯冠群如果当场让斯杰下不了台,这件事,或许根本不会闹大。当然,从此以后,斯杰也不可能在这个圈子里立足,没有人会同情失败者。

“信是假的。”斯冠群的眼中划过激赏,苏瑞能发现信笺是伪造的,本身便有点了不起,只是——“可是,信里的内容,却是真的。”

苏瑞怔了怔。

“所以,你……对你嫂子,还有你哥哥?”苏瑞变得小心翼翼,她的心脏开始怦怦直跳,虽然Alex和斯杰,甚至安雅,全部在说他那些不堪的往事,可是,潜意识里,苏瑞其实未尝没有一点侥幸,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

她所认识的、所熟知的斯冠群,固然冷酷无情,却也有自己的原则,而他们所控诉的那些事,实则与禽兽无异了。

“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你是第二个让我动心的女人吗?”斯冠群的神色很平静,并没有因为苏瑞的诧异,而改变自己的说辞,他紧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言语淡淡。

“那个女人,是你嫂子?”苏瑞有点艰难地问。

“是。”斯冠群的回答是肯定的,握住方向盘的手,修长、有力,却因为太过用力,而泛出一层青白。“不过,我当时不知道她是我的嫂子,或者说,她即将是我的嫂子。”

苏瑞没有做声,她等着他的后文。

“遇见她的时候,我才十八岁,在纽约,自己有一家公司。一家……什么都会涉及的公司,她不过是个旅客,小巷,遇见抢匪,我刚好经过那里,于是救了她,后来,才知道她在国内有个男友,而那个男友,很不巧,就是我哥哥。——在此之前,我与哥哥已经有三年多没有联系了。”斯冠群微微一笑,笑容有种云淡风轻的苦涩。在当时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他一定很矛盾,可是,二十多年过去了,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再提起她,却只能是记忆里的苦涩了。

“她也喜欢你吗?”苏瑞问。

一个女孩在异国他乡里旅游,遇见危险,又被一个英俊如斯冠群的男孩救了,怎么可能会不动心?况且,斯冠群一直是那种会让女人动心不已的男人。

“她比我大,在遇见我的时候,她二十一岁。也许那个年纪的女孩更懂得审时度势。她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喜欢我,但是,也从来没有拒绝过我。所以……我们有了一段。”斯冠群的语气还是很平静,平静得仿佛在述说别人的故事,“然后,她消失了,等她再出现到我面前时,她已经变成了我嫂子。”

“为什么?”苏瑞诧异地问。

如果那个女孩也喜欢斯冠群,他们彼此中意,为什么不直接在一起呢?

以斯冠群的性格,他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应该不至于始乱终弃的。

“她给了我解释,她说,她想一辈子在我身边,作为一个极特殊的存在,可是,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一辈子是一件太难的事情,唯有变成我的家人,才可以一直在一起。”斯冠群现在说起那个解释,仍然有种滑稽得想笑的感觉,他腾出一只手,撑着车窗,手肘抵着窗弦,手背则靠着下颌。汽车在宽阔而寂寥的都市马路上奔驰,此时的斯冠群,迷惘得让人心悸,“而事实的理由是,她与哥哥早有婚约。以斯家的势力,她不可能悔婚,更加不可能为了我这样一个斯家弃子悔婚。”

苏瑞怔了怔,“弃子?”

“你知道我爷爷死的时候,只给我留下什么吗?”斯冠群的表情与语气,仍然很平静很平静,平静得就要融化在这片空气里,以至于苏瑞想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他。

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她将手搁在他的另一只胳膊上,稍微用了用力,仿佛想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他似的。

斯冠群转过头,微笑地看着她,“没关系。”他反而去宽慰她。

“他到底,留给你什么了?”苏瑞道。

关于斯冠群的爷爷,她早有耳闻,她也知道,他爷爷将所有的东西,名誉,荣耀,财富,社会地位,全部留给了他的哥哥,斯冠群则早早地离开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爷爷可以对两名孙子如此厚此薄彼,就算不是同一位母亲,可是,都是他儿子的孩子,不是吗?

“一枚棋子,一枚残缺的棋子。棋子上只刻着一个字,孤。孤独的孤。他是想告诉我,其实,至始至终,我都是这个家里的孤儿。什么少帅,什么斯家的人,都是假的。”斯冠群仍然只是微笑,没有一点勉强的意思,那么多年后,这件事对他而言,不再是伤害,而只是一则如此轻薄的笑话。

突然有一天,他发现,原来他一直在努力争取其注意力的爷爷,根本不曾将自己当家人看待。他一直是孤单地生活在那里,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还要继续留在斯家摇尾乞怜呢?

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在爷爷的灵前站了一夜,那个硕大的、恢弘的灵堂,摆满了数不清的花圈、留着数不清大人物悲痛的挽联。却没有一句与他相关,第二天,斯冠群离开了。他直接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甚至连出关的信息都没有,他在一条走私的船上打工,他在海上漂流了半个月,每夜每夜,看着天边渐落的晚霞,斯冠群抱膝而坐,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归属,没有思念,甚至没有怨愤。

他只是孤子。

而他与之明争暗斗了如此久的哥哥,其实根本不屑于与他相斗,他们甚至从来都不在一个起跑线上。斯冠群的一切努力,学习也好,打架也好,趾高气扬飞扬跋扈,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独自演丑角戏。

“可是,为什么?”苏瑞抬起头,极困惑地望着斯冠群。

一个小孩子,又能做错什么?

何况,斯冠群父母双亡,一直倚赖着他的爷爷,在一起生活的祖孙两,又是何来的恨意?那么强烈而冰冷的恨意,又是如何从一个濒死的老将军口中流出的?

“我父亲的死,是因为我母亲。”斯冠群的手指覆在唇瓣上,淡淡垂眸。夜风从窗外灌了进来,让他的声音显得破碎,“他们是殉-情而死的。”

苏瑞怔住,随即了然。

在那个荒唐的年月,什么都可能发生,斯冠群爷爷地位崇高,想必父亲的地位也是不低,只是……终于娶了一个不该娶的女人,也许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然而,在那个年代,这个身份,也将给她带来致命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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