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为何那样 第39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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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她抱着琵琶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她一站起,清清才发觉,清竹居士何止是单薄清瘦,她行动起来,宽袍大袖中隐约显现出的身形,简直可以用形销骨立一词来形容,这绝对不是正常的瘦。

思索间,她已经消失在了门外,清清慌忙跟了上去,现下没有实体,想要移动,只需思绪一动,便能完成。

她们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一边便有漂亮的庭院,种植着各色花卉,在这个季节开得正漂亮,假山流水蜿蜒而出,莺啼燕声不绝于耳。

清竹居士走得很快,这速度跟她的身形毫不相当。一边是热闹明丽的春景,一边是长而阴暗的走廊,她沉默着在走廊中穿行,身侧的灿烂景致丝毫不能让她驻足。

清清看着她的脊背,即使刚刚经历过不适,此时又怀抱着重物行走,她的背仍笔直挺拔。

她真的有竹一般的坚韧。

她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院中仅有几块观赏石,一株桃树,此时桃花已开过,枝条上只留一些残花。

这树残花下边,坐着一个人。

那是个青年,穿着淡青色的长袍,斜斜地靠在桃树上,手中握着一卷书。听到脚步声,他侧过头望向来人,淡淡地说:“清竹。”

看到他的脸后,清清一瞬间就认出来,他是苏少卿。不,他此时还不是少卿,只是鸿胪寺一个小小的主簿。

原来年轻时的他是这个样子的,清清默默地想,怪不得,探花三年便有一个,但名噪一时,为人津津乐道的只有苏松雨一人而已。

他生得的确好看,长眉入鬓,鼻若悬胆,深目薄唇,就拿着书往树下这么一坐,硬是生出了些写意风流来。

清竹走过去坐下:“静笃,何时来的?”

她的声音有些哑,或许是方才的咳嗽所致。

“也没多久,下人说你在书室,我便在这里等着了。”

简简单单的招呼,没有繁文缛节,客套来、问候去,清清猜想,他们彼此一定很熟络。

青年发现了女子手中的琵琶:“怎么把它带出来了?你不是……”

“我将它赠与你。”清竹打断了他。

青年有些惊讶,“这是为何?”

清竹笑着叹道:“不想弹了。”

青年看着她,不再说话。

“好吧——”清竹将琵琶放正,随意地弹拨了几个音符,“近来没有心境,弹出来,只有空乏的琴声而已。”

她抬头看着身侧的友人:“静笃帮我暂时保管一段时间可好?或许过段时间不去碰它,反而还好些。”

青年抗拒道:“过段时间,技艺都生疏了怎么办?”

清竹又笑了起来:“技艺生疏了正好,返璞方能归真,大音无需奇技。”

青年又沉默片刻,终于应允道:“好。”

清竹便欣慰地叹了口气。

他们便又说起话来,谈了谈京中当下流行的格律;某士子所作的某篇文章布局如何;西北众部落的首领派了代表来长安,又带了哪些奇珍异宝。

他们坐得相距不远,也不近,是恰到好处的属于友人的距离。他们身上的衣衫均是碧色,与春色融成一片。在这个少有人至的偏僻小院中,在属于春天的柔和的风里,他们聊的尽是与风花雪月无关的话题。

过了大概一刻钟,青年起身告辞了:“今日并非休沐,我可是从署里偷溜出来的,不能待太久。”

清竹便微微颔首:“去罢,我省得。”

临走时,她道:“下个月的簪花会——我不去了。”

面对青年疑惑的眼神,她补充道:“那日我需在家斋戒。”

青年道:“也好,左右不过那群人,去了也没意思。”

她并没有送他到正门,两人在走廊口道别,看着青年抱着琵琶离开的身影,清竹突然又叫住他。

“要好好爱护我的‘流云’。”她向他挥手。

“流云”应该指的是那把琵琶。

青色的袍角消失在了转角处,苏松雨离开了。

清竹在原地停顿片刻,突然扶着一旁的廊柱,弓起背,再一次大声咳嗽了起来。

这一次,比先前在书室那次要久很多,清清看着那个勉力支撑着廊柱的单薄身影,突然觉得很心疼。

过了大概半刻钟,清竹居士渐渐平复,她借着廊柱缓缓地直起身子,慢慢回转了身来。

清清这才第一次看到她的正脸。

这是一张十分清秀的脸,皮肤细白,下巴精巧,鼻梁挺直,唇形也十分丰润,若不是脸色太多苍白,完全可称作清丽佳人。

但是,清清望着她的眉眼,拥有这样一双眼的人,若仅仅赞她“清丽”“婉约”,无疑是一种折辱。

她唇边沾了血迹,素淡的绿衣上亦有斑斑红点,像绿色草堤上偶尔生长出的红色野莓。她毫不在意地一擦,又挺直了身体,快步往来时路走去。

清竹居士穿过了清清无形的身体,接近又分离的一瞬间,清清问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她有一种,不易摧折的,惊心动魄的美。如同一株竹,在经历了夏日的狂风骤雨,又为寒冬的大雪所挤压掩埋,但在来年春日,仍能抽出新的枝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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