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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逐渐不在意唐渡需要他的什么,或许仅仅只是身体也好,总之唐渡让原溪感到自己每一天都活着。

活在等待里,活在揣摩里,活在明天。

唐渡皱着眉头睁开眼,和原溪隔出一小段距离,听着原溪小声克制的息,问他:你确定你现在的状况可以吗?

原溪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双手仍旧松松地圈着唐渡的脖子。

他的眼圈又红了,让唐渡开始疑惑地想刚刚留下原溪那会儿,他是不是也这么爱红眼睛。

唐渡说害怕他哭不是假的,原溪一哭,莫名其妙的情绪就霸占唐渡的神经,让他做出一些无法控制的举动。

他不理解这种身不由己的原因。

而原溪在想,如果想要长久地待在唐渡身边,让一切重新开始,是否是唯一的方法。

第48章 从不在这种事上怜香惜

三方这片土地并不是许多后代为长辈挑墓地的首选。这里的确山清水秀,但城中还有一些风水更好的位置。

原知方和何瑶偏爱这里,是因为他们常常在工作之余到这里小憩。

说想要埋葬这里,只是原知方喝茶时的无意之言。

原溪仍然记得那天父亲喝得是上好的明前乌龙,坐在临时搭起来的小茶室,透过一扇打开的竹窗,望着漫山遍野的绿色,感慨了一句:要是死了能葬在这里,也算有了归宿。

何瑶骂他净说些瞎话,随着丈夫远去的目光分明也是写有赞同的。

原溪无意地记下了这一幕,真是无心的。

唐渡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原溪不知道,也没有问过。

但这是唐渡让原溪放下防备的开始,原溪在那时想他至少能为父母换到合意的地方。

他们需要先去原来安葬两人的地方,原溪作为他们唯一的孩子,理应为他们挖第一铲土。

汽车在墓园之外停下,唐渡陪原溪下了车,前面不远的距离,就在两人的墓地旁边,抬棺的人站了两排,个个穿着黑西装,笔挺地站着。

唐渡一身黑风衣,在快要走到墓碑前时拉住原溪的手,问他:你需要单独待一会儿吗?

原溪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眸子依然很冷,和今天早上的空气拥有差不多的温度,但点了点头、抽身离开却在唐渡的手心勾了一下时,情绪又显得截然不同。

唐渡停顿了一下,掌心向上摊开,手指微微蜷曲,保持着被轻巧一碰的姿势,在原溪朝远处走去时困难地扬起来,招手召回了站在两边的人。

唐渡看着原溪偏瘦的背影在晨雾中往前走变得朦胧,从风衣的口袋里拿出唯一的一支烟。

烟头的星火在还没怎么亮起来的早晨十分显眼,以前他去祭祖,唐华清曾经因为唐叶城抽烟而教训过他,说这是对祖先的不尊敬。

唐渡想笑,但没表现出来。

他从来不信这些,人死了,就是去世了,离开了这个世界,管不上他。

但今天因为原溪,唐渡开始意识到这些都是活着的人的尊重和想念,似乎也是值得一些克制的。

因而他刚刚点了火,就掐掉了烟头,递给身边一个人,让他去帮自己扔掉。

原溪没有让唐渡等多久,他给唐渡发消息说自己可以了,还问铲子在哪里。

唐渡没管自己过去是否合适,带着人往墓碑那边走。

有人将铲子递过来,唐渡先接了,再交给原溪,像是在帮他确认铲子的重量是否是原溪可以承受的。

唐渡趁着原溪接过去的动作看了他一眼,表情正常,眼眶没红。

原溪双手握着铲子走上前一步,很费力地举起一些,再砸到土上,随着几粒土壤的飞溅,铁铲插.进土堆里,留下一条不算很深的缝隙。

不孝子原溪,今日来带你们去一个更好的地方。

在原溪双手松开铁铲的那一瞬间,许许多多画面随着那条土缝涌进脑海,有小时候的,有长大后的,有原知方和何瑶的,有欧远余泽明池州的,有唐渡的。好多人的脸一闪而过,坠落一般消失在大脑的深处,直到一双手从腰间接住了他,原溪才明白这种感觉的来由。

往下坠落的是他自己。

身后密集地响起铁铲的声音,一块块松软的泥土在空中短暂地跳起,再落到地上聚成一堆。

原溪被唐渡握着肩膀托着脚弯打横抱起,那一铲花掉他许多力气,于是他的双手垂落下来,随着唐渡的步伐指针一般但角度很小地晃动。

原溪看着那处墓碑,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好的墓园,墓碑上的字甚至是他自己去刻的,父亲原知方,母亲何瑶之墓,原溪了解每一笔画的走向。

刨去的不是土,好像是他的心脏,铲子每往下一尺,那些他原以为会逐渐释怀的遗憾就翻出来一些,重新袒.露在阳光之下。

别看了,唐渡把原溪抱高一些,像不要力气一样,原溪!

隔了大约十几秒,唐渡终于看到原溪艰难地偏过头来,张开嘴说了一句唐渡一下认不出来的话。

唐渡觉得这句话可能很重要,因此加快了脚步,带着原溪回到车里,关好车门和车窗,让他除了车里的东西,别的一切都看不到。

你刚才说了什么?唐渡问他,语气难得有些急切。

原溪轻微地笑了一下,是在苦涩的面孔上拉起嘴角的那种笑意。

唐渡其实根本不懂亲情,却佯装理解地抱过他,很体贴地说:你愿意说了再告诉我。

原溪想这是一句没什么愿不愿意的话,因为原本就很简单。

可以暂时抱着我吗?

原溪在唐渡身上窝了一路,他们先到达了三方,从天色将晓等到天光大亮,带着灵柩的车开过来,原溪依靠着唐渡站在一边,看着他们重新下葬。

那块墓碑也被一并移了过来,规整地立在新墓之前一个经过精密的测量而十分合适的位置。

空下来的一块好歹填满。

原溪从车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花束,恭敬地放在墓碑前,垫着微润的泥土。

安静的墓园中,原溪扮演着最分裂的角色。

他垂着头不敢直视墓碑,因为觉得父母大概率不会太高兴,原知方可能对他动手,何瑶也会骂他骂得很狠。但同时原溪又拿余光偷偷去看唐渡在哪里,是否看着他,是否有可能想到他的顾虑。

此刻活在世界上的那么多人里,只有原溪知道自己的秘密,并且因为它感到自己无比卑劣。

百合在晨曦中舒展花瓣,原溪缓慢地弯了膝盖跪到地上,先是直直挺立了一会儿,又往下连磕三次头,每一次都结结实实碰到土地。

然后原溪站起来,唐渡看着他最开始两步因为跪得太久头晕而不稳,后来可能是因为好了一些,显得轻松多了。

原溪很快回到唐渡身边,迷茫地探了探手,像是要抓住他的样子。但由于唐渡正在走路,手臂自然晃动而刚好错开,一下就让原溪失了勇气。

好像很多事情都有了归宿,除了原溪和唐渡。

唐渡陪着原溪跑了一个上午,回家以后利索地把人塞到床上,且威胁他最好立刻睡觉。

原溪缩在被子里,闭了眼睛但还没有困意。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唐渡的手机响了,唐渡接了电话,关好房间门走出去,接着门外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他应该是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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