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 / 2)
祁桐的车子还在远处磨磨蹭蹭的时候徐开慈就看到他了,没寄希望于祁桐会停下车子来,今天从他身边疾驰而过的车子太多了,多到他已经打算就这么淋着雨回去。
好像从和程航一分手以后,这些人就自动划分成了两个阵营,一边是站在他背后的小宁和盛观南,一边则是站在程航一身后的祁桐他们。
再加上自己瘫痪后就拒绝社交的原因,徐开慈实在想不到祁桐会停下车愿意载他一程的理由。
以至于现在祁桐打开车门,徐开慈反而握着操纵杆往后退了一点。
他客气地同祁桐点了点头,淡漠疏离地回应他:“我们已经在打车了,你先走就好。”
徐开慈不喜欢出门的原因太多了,其中就包括他不喜欢坐别人的车子。他在车上出过太多洋相,对搭乘交通工具这件事他有一种本能的抗拒,可一旦出门就不得不依赖这些带轮子的铁盒子。
祁桐不喜欢徐开慈现在的性子,太过冷淡,这种浮于表面的客气会让他想到另一个人。一想到就觉得牙痒痒,恨不能直接一脚油门再见了您嘞。
但仔细看看徐开慈,又觉得他可怜,嘴上再怎么说讨厌这类人,但心底又不得不承认,像他们这样看起来弱势的一方,真碰到了怎么可能漠视不理。
祁桐抬头望天,又在心里夸了自己一句真是大善人,然后下车转到徐开慈身边,盯着徐开慈看了好久。
“程航一说你怎么都算我学长,让我对你客气点。我今天心情好所以对你客气点,麻烦学长不要不双手抱怀识好歹,赶紧上车。”祁桐双手抱怀,半是玩笑半是客气地对徐开慈说。
他很笃定,徐开慈除了上车没有别的办法。
徐开慈今天穿戴得很整齐和严肃,连一头长发都扎了起来。比很久以前那天晚上看到他可穿得好看太多了,可他状态不是很好,放在腿上没什么用的那只右手扭曲地握着拳,有一搭没一搭地震颤着,将原本昀得平整的裤子揉出几道褶皱。
裤子往上移了一点,露出一节小腿,很细但又病态地水肿着,还隐约可见几块淤青。
祁桐往前走了几步,算作最后的妥协,他弯下腰与一直眼神回避的徐开慈面对面,两双漂亮的眼睛视线交汇。
这时候吊儿郎当的语气已经不见踪影,说话温和了一些:“没必要强撑,马上就下雨了,不然你就真的只能淋着雨去地铁站了。上车吧徐大少爷,坐我的车不丢人。”
天人交战片刻后,徐开慈小声咕哝了一句谢谢,要不是祁桐耳力好几乎要听不见。他他咧嘴一笑,催护工赶紧把徐开慈抱进车里。
祁桐坐在驾驶座上,装作毫不在意,眼睛却斜着看着护工的动作,心里惊讶得不行。
徐开慈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浑身几乎使不上什么力气,护工才刚刚把他身上的束带解开,徐开慈就像风可以吹跑的纸片一样扑倒在护工怀里。手倒是想使劲儿让自己不要那么快倒下,可几乎也是白费劲,在身侧有气无力地荡着,蹭着,根本没什么用。
不仅如此,护工把他抱起来,祁桐几乎肉眼可见地看到他的脚立马和小腿垂成直线,在半空中像脱线的木偶一样晃着,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脚竟然是人类的脚,就算隔着鞋子也觉得怪异和别扭。
一直到他坐稳在副驾驶座上,护工都还在帮他调整姿势,企图让徐开慈坐得稳一些,坐得舒服一些。
祁桐细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难怪徐开慈不愿意出门,这样的人出门简直就是折腾自己,折磨别人。
“你……开车吧,不用一直看着我,我没事。”徐开慈缓了好久才幽幽开口,声音比刚刚在轮椅上还要没劲一些。这是因为突然的体位变化导致的,很正常,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稍微动动就头晕恶心的日子了。
被人拆穿祁桐的耳根有点红,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收敛了,又不是直勾勾地看着徐开慈,没想到竟然还能被发现。
不过祁桐脸皮厚,他反过来调笑着问徐开慈:“徐少爷是不是太敏感了,我有那么明显地看着你吗?”
徐开慈还是觉得坐着不舒服,没有除安全带以外别的束带绑着他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摔出去。左手一直在车座位上乱动,原本是想撑着自己,可在祁桐看来他就是一下一下地蹭着座位。
还好不远,徐开慈挣扎一会终于认命只能放弃,他抬头看了看专心开车的祁桐,也不客气地回道:“残疾人本来就敏感,学弟不会今天才知道吧?”
祁桐觉得自己和现在的徐开慈几乎没有共同语言,只是耸了耸肩膀就不再开口说话。
时隔一年,旁的又没有程航一在,这车里安静得只剩三个人的呼吸声,祁桐觉得自己失策了,就不应该把这尊祖宗请上车的。
“去哪儿?还是盛世蓝湾吗?”祁桐送过程航一回过家,现在的理所当然地觉得徐开慈还住在那里。
真好,徐开慈分了手并不影响他什么,而程航一三个月前才从青旅的大通铺里搬出来,终于可以有钱租一个合租房。
这下反倒是徐开慈很震惊,他扭头瞪大眼睛对祁桐说:“不,去卡莱公寓。”
“就你大学住的那个小破公寓啊?我靠,那么小的房子你这轮椅转得开吗?”卡莱离学校不远,不过和盛世蓝湾是两个方向,祁桐及时打了一把方向才反应过来怎么徐开慈也搬出来了。
徐开慈垂着眼眸没说话,心里猜测祁桐到底多久没见过程航一了。又或者说还住在前任的房子里有碍程航一的面子,他连祁桐都没告诉。
“盛世那边程航一在住,他在上海没住处。”
分手前徐开慈本来就还没痊愈,那天晚上程航一走后徐开慈又猛烈地烧了一场被送进了医院。等徐开慈出院后很多细枝末节才又被他重新回忆起来,程航一毕业前住在宿舍里或者和徐开慈回公寓住,等徐开慈出事以后两个人就一直住在盛世。
程航一还没买房子,怎么可以分手那天让他走?徐开慈虽然知道程航一肯定不会委屈自己,更不至于流落街头,但是程航一不喜欢住酒店,短期内找一个合适的落脚点又很麻烦,想到这些徐开慈觉得心被针细细密密地扎过一样难受。
当初是自己要留下程航一,要和他有个家,现在又因为这些操蛋的事情让程航一可怜巴巴地离开,这么一想哪算什么互相放过。
徐开慈出院后给程航一发消息,说自己已经搬家了,密码没改,让程航一住回来。
又怕程航一觉得为什么分了手还要打扰他,才发完消息徐开慈就重新换了个电话号,做好了再也不打扰程航一的准备。
搬家那天他坐在轮椅上,看着护工帮他收拾东西。原本以为要带走的东西很多,多到大概要请搬家公司帮忙,没想到每收拾一样东西徐开慈都觉得没必要带走,反正他这样也用不上,还是留给程航一算了,兴许在程航一手里作用还更大一些。
最后别说搬家公司了,出门的时候护工手上也只拎着小小的一个行李箱,就如同程航一离开的那天晚上一样。
说来觉得好笑,明明生活了两年多了,那么多东西却不知道要带走什么,大概多的不是物品,多的其实是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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