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 / 2)
梅静绞着手坐在椅子上大半天,徐开慈还是睡得不省人事,一点不见要醒的样子。这好几天都这样了,每次来医院看儿子,徐开慈都是这么睡着。
梅静觉得自己都好久没有和徐开慈说上话了,也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才会好。
他转过身红着眼眶抬头看着孟新辞,“孟啊,你徐哥天天都是这么睡着么?医生有没有说他好点了?这都一个多月两个月了。”
为了不打扰徐开慈和梅静母慈子孝,孟新辞故意站得很远。这会正举着手机看着编剧发来的剧本,脑子里想着分镜的事情。一时间没听到梅静的话,梅静又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孟新辞收起手机款款走来,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徐开慈,心里默默笑了一笑。
“师母没事的,他本来就休息不够,你就让他睡会。医生都说了,睡觉也是患者的一种自我修复,没事的。”孟新辞觉得自己要感谢自己平时脸上就没什么表情,不然这当着影后的面撒谎也够难的。
只可惜影后现在只关心儿子什么时候能恢复健康,并没有过多在意孟新辞略微飘忽不定的眼神。
她轻轻掀开被子,想看看徐开慈的脚是不是还肿着。医院空调温度低,掀开被子的一瞬间皮肤一时间没办法适应温差,小腿悉悉索索地颤抖起来,涂过药酒的脚蹭着床单,在床单上留下一片凌乱的颜色痕迹,吓得梅静又立马帮徐开慈盖上被子。
孟新辞站在梅静身后,微微摇了摇头,他走上前又重新掀开被子替徐开慈把刚刚因为颤抖而扭曲的脚摆正放回原位。
转过头对上梅静尴尬又为难的双眸,孟新辞有点受不了这样的眼神,他侧着头咳了一声,站起身抓过桌上的车钥匙,“不早了,让他接着睡吧,我送师母您回去。”
梅静一双含着梨花雨的眼睛掉了两颗珍珠下来,自知失态,她抬手轻轻掸去眼泪,站起身来拍了拍孟新辞的肩膀:“好孩子,不用送了,司机在楼下,你陪你哥吧。”
说完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看病床上的徐开慈,拎着爱马仕出了病房。
孟新辞静静听着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心里默默数了三声,转过头徐开慈果然睁着眼睛静静往病房门口的方向看着。
一家戏精,一家都该去拿奥斯卡!
孟新辞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吐槽徐家吐槽了十万八千遍。等徐开慈转过头来,他的白眼刚刚翻下来,又恢复成一如既往的不咸不淡。
孟新辞顺手拉过梅静刚刚坐着的那把椅子一屁股坐下,对着果篮挑挑拣拣,最后抓了几个润肺的枇杷握在手里。
他将其中一个撕了皮递到徐开慈嘴边,徐开慈扭过头去,表示对枇杷没什么兴趣。
“吃了,吃了我抱你起来替你换衣服带你去现场。不然我就不带你去见程航一了,你自己看着办。”孟新辞懒得和徐开慈啰嗦,最近这招很管用,百试百灵。
果然,徐开慈立马转过头来张开嘴就着孟新辞的手咬了一口枇杷。
这个季节的枇杷已经算末季枇杷了,卖相不好不过很甜。后面的几个不用孟新辞说什么,徐开慈都能很乖地张开嘴吃掉。
“甜吧?你妈刚刚送来的,原本应该是她喂你吃的,可惜您老人家在当影帝,怎么都不肯醒。”和徐开慈相处久了,好像孟新辞也学得一手好阴阳怪气。
徐开慈算得上见招拆招,“你喂不也一样,反正我不都要人喂,她喂这枇杷还能更甜一些么?”
枇杷汁水饱满,这会徐开慈以开口讲话,汁水便顺着嘴角流下来一些,孟新辞扯了张手纸帮他一点一点擦干净。
他一边擦一边抱怨:“我说,不能因为我家万均修和你差不多,你就真的把我当免费的护工吧?我都一个多月没回家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松口请护工?或者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愿意让你家里人来看看你?你看你妈,天天来,你倒好天天装睡。”
枇杷咽进肚子里,徐开慈想了会回答道:“再过两天吧,不然今晚过后突然好了就太假了,再过两天你推工作忙你先走就行。”
今晚过后,就该尘埃落定了。徐开慈想要的已经达成了,那剩下来就该安排自己往后的事情,只不过这些细节还是要做全,不能出一点纰漏。
徐开慈觉得对不起梅静,她本来就是无辜的,但是也变成了他算计中的一环。最近因为一直惦记着程航一的事情,他实在没那个心情撑起来在梅静面前演乖儿子,所以干脆只能装睡。
等程航一的事情解决了,在自己还有精力的时候,一定要多陪陪梅静。这样也能换个心安,不至于日后过奈何桥判官问可问心无愧的时候,自己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徐开慈用肩膀带着胳膊用力一甩,掀开一个被角,“起床吧,来不及了要。我让你帮我买的衣服带了吗?”
孟新辞一把抓住他胳膊,替徐开慈仔细地通身按摩了一遍,以减轻一会起床带来的不适感。
他点点头,从柜子里帮徐开慈把新买来洗好的衣服拿出来,替徐开慈换上。
衣服还好说,裤子其实有点不合身了,徐开慈虽然腿长,但架不住他瘦,又加上右腿变形厉害的原因,穿这条裤子实际上是不好看的。
但不得不承认,这才是徐开慈以前会穿的衣裤,也是适合他长相和气质的。
病床被慢慢摇起来,徐开慈一下子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晕眩,下意识地倒朝一边干呕起来,胃酸上涌混合着腥甜温热的液体吐了出来,不慎滴落在刚换下来的病号服上,印上一朵索命的红色莲花。
孟新辞扶着徐开慈,叩击着他的背好让他把喉咙里的秽物都吐干净,别反倒吸进气管里一会更麻烦。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呕——”
又是一朵红莲,嗓子像火过一样疼。
徐开慈胃出血有些厉害,最近吃的都已经趋近半流食,今天本就没吃多少,这会全吐干净了,身体瘫软地靠在孟新辞怀里,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
嘴唇上的血迹显得脸色更加苍白,连孟新辞都在发憷,到底能不能带徐开慈去现场和程航一见面?要是真的有个万一,徐春晔一定会把他杀了的。
孟新辞替徐开慈把嘴角擦干净,又喂了他好多温水,这才看着徐开慈有所缓和。
他担忧地问徐开慈:“要不别去了,我带他来医院见你也一样的。”
“不……不一样。”
徐开慈有气无力,说话声小得像蚊子叫一样。
哪里一样了?我等着不就是今天?不仅要去,还要穿得整整齐齐,打扮得无比精神,要让程航一知道我过得好。
一直到坐在轮椅上,徐开慈都还在虚弱地呼着气,以前还能看着他坐得稍微端正一些,今天完全是佝偻着身子,完全是靠轮椅上的束带固定着。
孟新辞觉得自己已经很倔了,没想到徐开慈比自己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心里慌得一批,但是又不由自主地想要帮徐开慈,想起这几天偷摸着帮徐开慈一起骗徐春晔,他咬着牙说:“我跟你说老师要是知道我助纣为虐,我肯定要死了,说不定真的要收拾东西滚回老家卖二手书。就这样你还说我不是你盟友,徐开慈你是真没良心。”
徐开慈苍白一笑,无力地抬起头在孟新辞头顶揉了两下,“我宣布你就是纣王最好的盟友,宁望已经不如你了。等孤薨了,你就是徐大王最亲近的人,你趁机拜个干爹,以后要啥有啥,孤的都是你的。”
孟新辞被吓得简直要给他跪下了,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我跟你说,这件事结束了你该做手术做手术,该好好治病治病,不然我就把你是个小骗子的事情捅出去。”
“哈哈哈,治不治的,难不成我说不治了,家里会同意?快走吧,你信不信迟到了程航一能站台上说退赛?”
决赛场地不算远,就算孟新辞慢慢地开车,等到了也就刚刚好表演开始。
不过今晚因为是决赛,台下不止评委,还有很多观众。孟新辞怕人那么多徐开慈会不舒服,在停车场留提前给相熟的人打了电话,要来了一间偏僻的休息室。
他把徐开慈带进休息室安顿好,说等一会到程航一上台了,直接去后台看程航一就好,不用和观众挤。
徐开慈双眼微微阖着,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比赛到现在,程航一不是一点人气都没有,台下有为他而来的人,自己夹在中间,多难看?
“要不要我抱你去沙发上睡会?他进了前三,应该节目是在后面,这会还早。”
“不用,一会衬衣皱了。”
徐开慈突然睁开眼睛,仰着头看着孟新辞:“带我去看看他吧,远远看一眼就行。”
“那你自己呆会行吗?我去找找看他在哪里。”
“嗯。”
孟新辞绕了一大圈,并没有找到程航一。也是绝了,一个马上要上台比赛的人,竟然不在会场,也不在准备室。
程航一一直在观众进场处,提前两天他就把门票送到了孟新辞在上海的住处。
两张离舞台最近的门票,一颗已经等了太久的心。
他比任何人都期待这一天,又比所有人都想要赢。
“我们会再见的,在你拿冠军那天。”
这句话撑着他走到现在,拿到冠军了,就可以见到徐开慈,就可以和他说那些藏在心里一年多的话。
求他不要分手,求他和自己回家,求他抱一抱自己。
可是为什么,徐开慈你到现在都没来呢?
马上就要比赛了,还有两个节目就到我了,你为什么还没进场检票呢?
比赛到现在,他的定位几乎已经清晰明确,今天的妆发也是朝着忧郁成熟的方向走,梳得整齐的头发,略微画了一个淡淡的妆,淡蓝色衬衣,黑色笔挺的西裤。
他笔直地站在人群中,等待的眼神由渴望,慢慢变成失望。
认出他来的观众偷偷拍了两张照片,说不愧是把忧郁人设艹到最后的男人。殊不知等不来自己想等的人,程航一是真的难过,难过到想现在就退出比赛。
但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觉得自己万一真的赢了呢?万一在自己赢了的那一瞬间,徐开慈就会像变魔术一样,突然就出现在台下。
像无数次梦中梦到的场景,徐开慈笑意盈盈地等着他呢?
还剩最后一首歌,徐开慈都还没出现,程航一低头笑了一声。
为了要我留在你身边,你骗我骗了三年,骗我参加比赛,你撒谎撒到今天。
徐开慈,大骗子,你根本就不会来。
他突然觉得这个冠军一点都不重要了,原本他今天是自己作词作曲写了一首歌的,但是听歌的那个人都不来,他又能唱给谁听呢?
他只想把这件事做完,让今天尽快结束,等结束了,他就去徐家找徐开慈,管他妈的徐春晔在不在,他今天一定要见到徐开慈。
程航一掐着时间,找到导演组,在导演组诧异的目光中,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
“我不要灯光,不要伴奏,不要乐队。”
程航一算今年拿冠军的种子选手,尽管他唱的歌太过单一,考古半天也只能看到他以前在乐团里拉小提琴的样子,但胜在音色干净,听他唱慢歌是一种享受,所以决赛之夜还是会有很多观众期待他的舞台。
没想到等程航一上台的时候,底下都不约而同哇了一声。
这是决赛的舞台吗?这比地区赛晋级的时候还敷衍,就一射灯在他头顶亮着,别的什么都没有。
程航一就手握着麦克风站在灯光下,冷色的灯光,淡蓝的衬衣衬托得他连白皙无暇。
如果你凑得近一些,还能看得到他红红的眼尾并不是眼影的原因,就是在上台前,他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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