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 / 2)
柳知许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影站在黑暗的角落里,看了看药瓶,又看了看饺子,终于有了动作。
他蹲下身,放下药瓶,捧着瓷碗,选择先吃饺子。
他吃得狼吞虎咽,一身黑,在大雪纷飞的夜,像一只觅食的乌鸦。
柳知许回到厢房时,闻珏已经吃饱喝足了。
他和闻湛站在窗边,正在看外面扑腾玩雪的陆云初。
柳知许还没踏入房门,就被陆云初叫住了:“快来,咱们堆个小雪人吧。”
柳知许从来没堆过雪人,被她叫住又不好拒绝,只能同她一起笨拙地鼓捣起来。
站在窗前的闻珏皱了皱眉:“成何体统,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般小孩心性,端庄全无。”
也不知道他是在骂谁,闻湛瞟他一眼,转身就走,似乎连多余的眼神也不想给他,免得白费力气。
他往厢房外走去,在廊下站定。
陆云初不准他出来,怕沾着雪受寒,但廊下有屋檐挡着,应该不算不听嘱咐。
站在这儿里,能更清楚地听见她的笑声。
她不知从哪翻出来了鹿皮小帽和手套,给柳知许也戴上了,两人说笑着,用地上很快积起的学堆了一个半圆。
她们嘀嘀咕咕地讨论着是不是应该滚一滚,滚圆点。
闻湛不知不觉就勾起了嘴角,黑夜、白雪,如此寡淡相冲的颜色,竟也可以这般鲜活。
身后传来脚步声,闻珏走到他身旁:“是她劝服了你吗?”他还是不能接受,“为什么,我曾劝过你那么多次……”
闻湛今夜心境柔和,也不屡次无视他了,从怀里掏出纸笔写字。
闻珏见他如此珍视这个本子,心中气闷,想要多说几句,又硬生生忍住,怕闻湛不再同他言语。
——她没劝过我。
闻珏更恼了:“那你是为何这般,从前我求也求过,骂也骂过,你从没听进去,我们多年的情分难道比不得她一人吗?”
闻湛蹙眉:别这样说,并非如此。
“那你是为何!”闻珏心中苦闷,见到他那双含着薄雾的双眸,更是难受,“阿湛,我知道你苦。可这世上谁不苦,我父亲也为了护送你而死,我们闻家最后只剩我一个了,可我并不会因此消沉,我要他们血债血偿,我要闻家重振门楣。”
闻湛摇头。
闻珏立马说:“我并非让你复国,我只是觉得,你身上系的不只是我父亲的命,那么多人为了护你而死,你、你怎能……”
闻湛脸上并没恼怒的神情,依旧是那种接近麻木的平和:所以我从未轻生。
“你那般等死和求死有什么区别!”
他一笔一句写道:等死和求死不一样,我不能求死,只能等,等那日到来。
他这话云里雾里的,闻珏看不懂,但他并没放弃。这么多年了,这还是阿湛第一次与他交谈这些。
“我不明白,阿湛,你还记得曾经吗,你是京城最恣意昂扬的少年郎,我常被父亲训责要多多向你学习。突逢大变,性子转变我可以理解,可你怎么能变成这样?”
陆云初她们总算是堆好了雪人的下部分,闻湛这才转头看向闻珏。
他仔细看着闻珏,忽而轻笑,在纸上写道:你可记得我幼时最爱登瞻星台,为此挨了不少打。父皇总说命不由天,命数变化,全在自己。可他错了,在这世上,每个人的命数早就有定论。
闻珏看到这些话,不知道为何心脏骤紧,他扯过纸,揉成一团:“我不许你说这些丧气话。”
他这般暴躁的样子有几分孩子气,闻湛勾了勾嘴角。
——这不是丧气话。这世上确实有人天命所归、龙运在身,我的命便是在确切的时机助他。
这句话砸得闻珏脑子嗡嗡作响,他喉咙发紧,呼吸困难,结巴道:“我、我不懂。”
闻湛的笑容很淡,有不置可否的意味。
——所以我说时机未到,你想要的东西我暂时还不能给你。时机到了,太子印、虎符、秘库钥匙我都会给你,不过到那时估计我的命数已尽。
这段话映入眼帘,闻珏恐惧地后退几步,头疼欲裂,尖锐的嗡鸣声绞得他痛不欲生,他额头滴落豆大的汗珠,喘着气,努力挤出话音:“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怕是被大变折磨得疯魔了!什么狗屁的命,什么狗屁的时机,你把这消沉的功夫用到反抗上,也不会成现在这模样?”
闻湛很累,他想自己确实也是太孤独了,才会同闻珏写下这些他永远不会明白的话。
——我反抗过,但换来的是无尽的后悔。天命不可违,何不顺应安排,各得其所。
雪人堆好,陆云初的笑声传遍整个院子,闻珏捂着头,下意识脱口而出:“各得其所?那她呢,你那等死的安排里,可有她?”
“啪”地一声,闻湛的炭笔断了。
他回头,神色恢复漠然,垂眸看着在地上痛不欲生的闻珏,姿势像是在睥睨。
闻珏捂着头在地上蜷缩着痛哼着,半盏茶后,他浑身脱力,再睁眼时,眼里只剩迷茫。
“嘶——”他从地上爬起,揉揉太阳穴,“我怎么摔了一跤,阿湛,你也不扶着我。”
闻湛转头,不再看他。
“唉,你总是这样不理人。”闻珏嘀咕道。
他看着陆云初在院里胡闹,眼角直跳:“这哪像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说完瞥一眼闻湛,“这门婚事是你自己答应的,是灾是祸,都得自己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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