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四章入南唐九(1 / 2)
第二天,田骁刚起身,就把也跟着准备起来的嫤娘给按回了被窝里。
“不是昨儿才说了,今儿装病的吗?”田骁说道,“……你只管躺着睡个回笼觉,要是有人来寻你,教秀儿和碧琴打发了就是了。”
末了,他又低声说道,“你放心,昨儿夜里就已经安排好了。倘若春芳,不……美鸾,啧,管他春芳还是美鸾!总之只要她敢露出一丁点不该有的心思来……虽说这是在皇甫继勋的府上,咱们也不能想打就打想杀就杀。但皇甫夫人是妻,美鸾是妾。这妻,不就是妾的克星?总之,这边你安心装病就是。那边,我让人弄些幺蛾子出来,势必让皇甫夫人为了美鸾生气,然后将她关上几天的禁闭就是……”
嫤娘听了,心下稍安,却仍然作势要起身,说道,“我侍候你穿衣。”
田骁听了,怔怔地看了她半晌,突然俯下身子,在她温热光洁的面上吻了一下。
嫤娘身子一僵!
不料田骁却已经走开了。
嫤娘还以为……
于是,她撑起了半边身子,倚在床头看着他。
田骁在多宝阁上翻找了一阵子,拿了一样物事过来,坐在床沿,将那东西递了给她,说道,“这是晒干了的青榔玉,又叫槟榔。快收好了别教人瞧见,琼州那边的老百姓喜欢嚼这个,偶尔传到了瀼州,后来军中的斥候们发现,嚼这玩意儿可以提神……”
青榔玉?槟榔?
嫤娘瞪大了眼睛。
她曾经看过魏晋先贤嵇含所著的《南方草木状》一书,那书上就有写槟榔,还说“广交人凡贵胜旅客,必先呈此果”云云。
嫤娘接过了那被晒干了的,黑乎乎又硬绑绑的像草果壳似的东西,十分好奇,心想这就是那槟榔果?那青榔玉又是什么?槟榔中的一个品种吗?
见小妻子十分好奇的模样儿,田骁笑道,“你从未吃过这个,头几回吃时,必会面红,头晕,急喘,嗓子眼儿还堵得慌……哎,现在不能吃……到时候若有外人来探视你的时候,你再抽空嚼一嚼就是了。记着,千万别咽下去了,虽说咽了也没什么大事,但硬梆梆的不舒服呢!”
嫤娘听了这话,更加奇怪了。
“既然这东西吃了,有这许多的不适,为何……”
“斥候们为了要打探军情,常常在一个地儿一躲就是几个时辰,甚至是十几个时辰不吃不喝也不能动弹。为防止自己睡过去,便嚼一嚼这个,又提神又止饿……只不能多吃了,多吃会产生幻觉,反而贻误军情。”田骁答道。
听了这话,嫤娘顿时有些心疼,“二郎,你必定受了很多苦……”
“为了给我的嫤娘挣回凤冠霞披,苦些也无妨。”田骁笑笑。
其实嫤娘一向都明白他的心意,只是,此时被他赤裸裸地说出了口,还是令她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面生红潮,颜色妩丽的妻子,田骁本有心好生爱怜一番,奈何春芳一事耽误不得,只得用手指摩梭着她幼嫩的面庞,俯下身子又在她面上轻吻了一下。
“好生睡着……只呆会儿将你那肥虫子眉给描好了,免得有人来时,你手忙脚乱的!”他低笑道。
肥虫子眉?
嫤娘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
田骁自顾自去了小浴室洗漱,然后换了衣裳走了。
嫤娘倚坐在床上,听到田骁在小院子里大声交代碧琴和秀儿,又吩咐秀儿出去外头的药铺里抓副药回来,又吩咐碧琴好生煎药,必要亲眼看着夫人喝茶云云……跟着又疾声厉色地吩咐二婢,要谢绝来客,也不能教夫人出门……
嫤娘抿着嘴儿偷偷地笑。
待田骁出了门,她才起来了,先是洗漱了,用了些早饭,然后就坐到了妆镜前,先用田骁给她特别调配出来的脂粉涂了脸,将白皙的肤色涂得有些腊黄,然后又用黛石细细地描了一回眉毛……
她从妆镜里看到了自己那双被描得肥肥短短的“肥虫子眉”,不由得笑了起来。
外头大约是秀儿去抓了药回来,此时正在院子里煎药,嫤娘还闻到了浓重剌鼻的药味儿,不由得紧紧地皱起眉头。
“叩叩叩!”
有人在拍院子的大门。
嫤娘连忙走到了窗子边,隔着纱窗凝神细听。
来人大约是个仆妇,碧琴开了门,与那仆妇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又关上了门。
果然,碧琴匆匆过来禀报,“……娘子,是皇甫夫人身边的黄妈妈,说夫人请您过去。我回说您身子不舒服,今儿就不过去了,恐过了病气给夫人。想来呆会子还会有人来的,您还是去床上歇着吧?”
嫤娘点了点头。
果然,她刚刚才去床上躺好没多久,就又有人过来敲门了。
这一回,趁着碧琴去开门的功夫,嫤娘飞快地从手帕里拿出了那块黑黑干干的青榔玉,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那青榔玉一入口,先是尝到了咸咸甜甜,还带着点儿微酸的酱香,倒并不觉得难受。只她才嚼了两下,便感觉到一股劲霸至极的辛辣之气开始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只两息的功夫,那股子劲辣就激得她全身的血都往头顶上冲,顿时有点晕晕乎乎的。
外头碧琴和人说了些什么话,嫤娘一时之间已经听不清楚了。
她只得将含在嘴里的青榔玉又吐了出来,用帕子包好了,塞进了被窝。
来人却是与嫤娘田骁同住清衣巷的陈夫人与何夫人。
今儿一早,皇甫夫人就兴冲冲地派了人,邀请沈夫人去府里相谈,不曾想沈夫人竟告了病!皇甫夫人顿时有些失望,却也拿不定主意这沈氏到底是拿乔呢,还是真病呢,于是就派了陈夫人与何夫人过来一探究竟。
没想到,陈何二位夫人一踏进沈氏的院子,就看到有个才留了头的小丫头正拿着扇子蹲在院子里,守着小炉子煎药。
大丫环碧琴则一脸的忧色,引着陈何二位夫人朝内室走去。
才进了东厢房,陈何二位夫人就听到了沈夫人的咳嗽声音……跟着碧琴走进内室一看,只见沈夫人穿着白绫中衣倚在床头,脸色腊黄然而双颊绯红,手里还拿着块帕子,不住地掩着嘴儿,死命地咳嗽。
“二位夫人来了?碧琴快看座……咳,咳咳……”嫤娘忍着嗓子的不适,勉强说道。
二郎果然说的没错儿,这劳什子青榔玉可真是霸道,只是嚼了几下而已,这会子她简直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儿都快被堵住了!似乎连呼吸都不太顺畅了……
“沈夫人,这,你到底怎么了?昨儿不还好好的?”陈夫人见了嫤娘憔悴的病容,惊问道,“到底哪儿不舒服呢?”
嫤娘喘了两口粗气,答道,“原也不碍事……就是,昨儿夜里,吃了些油炸之物……今儿起来,咳咳,就成了这样了……咳咳,咳……”
陈何二位夫人对视了一眼,何夫人说道,“索性禀报了皇甫夫人,让请个郎中来看看吧?”
嫤娘摇头道,“我,我……咳咳,我初来乍到的,何必去惹那个麻烦……咳咳,不知道还以为是我拿乔,装样子呢……我,咳咳,要不是怕过了病气给皇甫夫人,我,咳咳……今儿就过去了……”
陈何二位夫人见她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的模样儿,而且还咳嗽,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变了,当下已经信了个十足十。
陈夫人便安慰她道,“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呢!快别想多了……既是吃了火热的东西,上了火气,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病。你只管乖乖的喝些汤药,歇上一两日就好了……”
何夫人也说道,“依我说,是药三分毒,若只是染上了热气,倒不如就好好地喝上几天绿豆汤……喝药还伤身子呢!”
陈夫人白了何夫人一眼。
何夫人这才想起来,皇甫夫人向皇后娘娘进贺的“寿礼”还落在沈夫人身上,不由得讪讪地住了嘴。
“既是这么着,你就好好歇着,我与何夫人先过去了。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只管说,不必委屈了自己……”陈夫人温婉地说道。
嫤娘用手帕子掩着嘴儿,使劲憋着不让自己咳出声音来,然而又实在忍不住,狠咳了一阵子,才叫了碧琴送客。
话说陈夫人与何夫人探视完沈夫人之后,便又先后踏进了后院,准备去向皇甫夫人回话。
不料旁边竟闪出了一个美貌姬妾,那姬妾上前,朝着陈何二位夫人行了一礼,娇滴滴地说道,“二位夫人安好,奴美鸾,给二位夫人请安了。”
陈何二位夫人扫了那姬妾一眼,仿佛认出,昨天下午皇甫夫人罚了几个姬妾,似乎眼前的这一个,也在其中?
陈何二位夫人走的是都督府正室皇甫夫人的路子,对皇甫大人的妾并不想理会,可是……
万一这个姬妾很得皇甫大人的宠爱呢?万一自己得罪了这个妾,他日这个妾在服侍皇甫大人的时候,为了报复而向皇甫大人吹了枕头风说自家夫君怎么怎么样……那可如何是好。
于是,陈夫人挤出了一副笑脸,说道,“姑娘万安!”
说着,两人就想越过这姬妾,朝后院走去。
岂料那名叫美鸾的姬妾又跟了过来。
“二位夫人,听说……外头清衣巷里,新搬了一户姓沈的人家进来?”美鸾笑道,“据说那家的女主人才貌双全,能言会道,而且还是汴京贵女?”
陈何二位夫人对视了一眼。
这姬妾自称名唤美鸾,她所说的,是沈夫人吗?
要说这沈夫人呢,这姬妾说的其他,倒也能全部对上,只是才貌双全么……才是肯定有的,这貌么?呵呵,那就见仁见智了。
那美鸾也是个七窍玲珑的人。
见了陈何二位夫人面上含笑却不愿苟同的模样儿,美鸾心中顿时又生出了些疑心。
夏嫤娘此人,又美又慧。先前她在京中时,并没有留意到这个,后来被嫁作人妇,又流落烟花场,方知夏氏嫤娘的美色简直天下少有!
昨日她与那位姓沈的夫人打了个照面……虽说那位沈夫人并没有正眼看她,但她还是从那位沈夫人的举手投足之间觉察出些熟悉的感觉……
那沈夫人,实在太像夏嫤娘了!
如果,如果沈夫人就是夏嫤娘……不对,夏嫤娘的夫婿姓田啊!如果沈夫人就是夏嫤娘,那么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夏嫤娘与野男人私奔了,那野男人姓沈。第二,夏嫤娘隐名改姓,肯定是为什么了见不得人的事。
呵呵……
不管夏嫤娘是为了什么才来到都督府的,可如果她是妾,夏嫤娘却成了寄居府上的清客夫人,谁比谁高贵还说不定呢!再说了,倘若沈夫人真是夏嫤娘扮的,或者自己还能从这“沈夫人”的身上,捞出些什么好处来呢!
正因为想通了这一层,美鸾才早早出来了,本想打探一番沈夫人的来历的,不料等了一上午,竟没见到沈夫人的影子!
她简直恨不得冲出二门,亲自去清衣巷,将那沈夫人拎出来好生看个清楚明白,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夏嫤娘!
只可惜,看门的婆子十分厉害,非但不许美鸾踏出二门一步,还将美鸾赶得远远的,并且口放妄言,说要是她再敢靠近二门一步,就去禀报夫人,教她再吃几记板子……
美鸾没法子,只得在后院里流连忘返,假装赏花看花,实际上却一直盯着二门呢!
此时见陈何二位夫人正好从外头进来了,美鸾立刻认出来,这两个人,正是昨天和沈夫人一起说话的,既然沈夫人不愿露面,那向这两位夫人打听一番也好啊!
谁知一番打听之下,难道这沈夫人……不是夏嫤娘?
美鸾有些失望。
陈何二位夫人客气地朝美鸾点点头,转身离去。
美鸾则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心道……我非得查清楚了,这沈夫人到底是不是夏嫤娘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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