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2 / 2)

加入书签

机器人说:孙婆婆很满意现在的房子。

庄宴怔了怔,然后笑起来。

嗯,那就好。

他没有叨扰太久,因为老人家在一个地方安静坐久了,精神容易有些不济。

在孙婆婆流露出倦意之前,庄宴低下眼眸,在她耳边大声道别:我先回去了。

孙婆婆抬起胳膊,对着小茶几颤颤地指了一下。

庄宴怔了怔,回过头。

茶几上摆着两三个橘子,应该是邻居送过来的。她短促地啊了一声,仰头看向庄宴。

管家机器人抱起一个橘子,送到庄宴手里。

庄宴微笑起来:谢谢您。

他帮孙婆婆掖了掖毯子,站起身出门换鞋,在楼梯口等了一会儿电梯,又听到机器人走过来的声音。

庄宴低下头,这回小机器人手心里捧着三五颗裹着彩色玻璃纸的糖。

孙婆婆说,都给你。

庄宴抿抿唇,接过软糖。他的心里浮起非常细腻柔软的情感。

原来生活就像是往一潭水里扔小石子,每一点真诚与善意,都能激荡出相应的涟漪。

从孙婆婆那边回来之后,庄宴又试着拨打宁华璧的号码,还是无人接听。

于是他倒转方向盘,把车开到军校正门的广场旁,停好车下来随便走了走。

广场旁有一片宽敞的平地,金色的夕阳散落。

中央立着一尊雕像,青铜塑成的军人微微低着头,枪尖斜指向地面。

这就是宁华璧当年主持设计的联邦和平纪念雕塑。雕塑下方五平米内有全息影像场,走进去,能看到在银河战争中陨落的军人们在人生最后时刻所留下的遗言。

庄宴的父亲也是其中一员。

庄宴仰起头,把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静默地与雕像对视。

火烧云低垂。

之前被冒牌货占据人生的时候,就连星河中长眠的父亲也不能幸免。冒牌货碰到什么事情,都喜欢打出庄绍元将军的遗腹子的招牌,然后强行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后来社交媒体上都说,庄绍元将军怎么偏偏有这样一个废物小儿子,简直死不瞑目。

漫天红云中,雕像神情也显得温柔悲悯。庄宴叹了口气,走进全息影像场里。

他轻声说:我想看看爸爸。

光影变幻。

弹火纷飞的银河战场取代了广场平和安宁的景象。一艘战舰被穿透弹撕成两半,赤红的警告灯铺天盖地地亮着。

动力系统损毁。

导航系统损毁。

三级警告,请弃船。

在战火最焦灼的地方,弃船就意味着牺牲。机甲战士们从军舰上飞出来,化作一道又一道的流光,对着敌方磅礴堡垒发起自杀式进攻。

飞溅的星火透过机甲的透明视窗,照亮了庄绍元的侧脸。

他额头流着血,眉骨旁有碰撞产生的淤青。青年指挥官在生命最后的几分钟里,对着晃动的镜头笑了笑。

阿璧,他说,我可能回不去了。

机甲穿过滚烫的光层,一点一点接近堡垒核心。金属在高温下逐渐变形熔解,庄绍元呼吸急促炽热,他直直地凝视着前方。

但只要捣毁那座堡垒,我们就能赢。

光弹将机甲打得偏离,庄绍元哼了一声,又继续往目标飞去。镜头摇摇晃晃,他的声音也因此而变得破碎。

却又格外安宁

希望以后不会再有战争。我们的两个儿子,小晋和小宴,都在和平的年代里生活

机甲晃了一晃,防弹屏被击穿,血糊住了庄绍元的左眼。

都成为幸运的小孩,被爱浇灌着长大。

我也爱你,阿璧。

庄绍元温柔而难过地,说出最后一句话:但是对不起。

机甲撞上堡垒,掀起铺天盖地轰轰烈烈的震荡波 。全息影像熄灭了,庄宴眼前重新浮现出广场和青铜雕塑。

自从庄绍元牺牲以后的十八年来,联邦果然再无全面战争。只剩零星的反抗军,还在边境垂死挣扎。

于慷慨赴死的军队身后,宁华璧及其他建设者们,在疮痍满目的星系间搭建起全新的城市和航空港。

如庄绍元的遗愿一般,庄宴确实成了一个幸运的小孩。

至于被冒牌货弄乱的人生,确实不过只是一点非常微小,非常不值得称道的挫折而已。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庄宴心想,从今以后,自己肯定不会再让父亲蒙羞。

从下往上仰望的角度,雕像的脸庞跟庄绍元有几分重合。这让庄宴觉得亲切,他在雕像旁的椅子上,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就像是陪着素未谋面的父亲,一起倾听吹拂过广场的风声。

如果能把收到的糖也分给父亲一颗,就更好了。

第14章 萌芽

谢老将军今天没在军部坐着。于是陈厄从航空港出来后,直接带着资料和录像去军校汇报。

那是一个大型反恐演练,模拟反抗军利用跃迁技术,直接登录中央星发动袭击。

陈厄指挥完成的效率很高,五天,敌人全数击溃。但在审查处内部,评分却出现了两极化的争议。

谢老将军今年八十余岁,是快要退休的年龄。他满头白发,身板倒依然挺得很直,眼神也犀利。

陈厄敬了个礼,然后将自己的演练记录递给谢老将军。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谢老将军快速过了一遍几个重要的决策点。当看到一号航站楼全体旅客被挟持时,他微微皱起眉。

你已经抢占了塔台制高点,有条件组织营救为什么不救?

兵力不足,在那个时间点,最重要的,是切断反抗军的增援路线。

谢老将军指了指伤亡人数:在这一块,有上千人伤亡。

牺牲是正常的。我没必要浪费资源开辟新的局部战场,这会把战况往后拖,风险太高。

审查处报告中对陈厄的批评也是这样,决策过于冷酷,甚至愿意用相当大的牺牲数字来换取稳妥的胜利。

如果是中央军部出身的将领,组织营救再麻烦,需要再多的筹划与安排,也会尽量去做。

审查处还给陈厄出过好几张精神鉴定报告,每一张结论都写着决策过于极端,不适配中央战区环境,建议跟踪矫正。

拿到最终报告的时候,陈厄冷眉冷眼地笑一声,把它丢在一旁。就连军部安排的治疗师,也吃了闭门羹。

谢老将军不赞同地看着他。

不需要,我只是还没适应中央战区的决策风格。陈厄说。

他偏激固执,心肠冷硬,不愿意也不可能把自己剖开在任何人面前。

从办公室出来,天将黑未黑。

一路下到一楼,出去之后,就看到宽阔的广场和伫立在广场中央的雕塑。

安静漂亮的Omega微微仰着头,霞光落在瓷白的脸颊上。

陈厄顿住脚步。

这些年他几乎不去回忆少年时代的事,因为实在乏善可陈。唯有最近几次遇见庄宴,才会想起零星一点。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