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光耍奸捕孙庞(1 / 2)
元亨楼的正门外,锣鼓喧天,爆竹声声。两个壮汉一人敲锣,一人击鼓。
敲锣人边敲边扯嗓子喊道:“有胆气的爷们儿,元亨楼通天厅豪赌要开场喽,良辰就是今日申时!有钱的,进来生个崽子,没钱的,进来瞧个热闹,来者不拒!公子们,元亨楼开场豪赌喽??”
场面热闹非凡,过往行人有驻足观看的,有捂住耳朵急速走过的。
公孙衍宅院大门外,一身皮货商打扮的朱威拎个皮箱大步走进。
公孙衍盯住箱子:“朱大人,没打折扣吧?”
朱威横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吗?”
公孙衍呵呵一笑,朝箱子努下嘴:“打开。”
朱威打开箱子,里面果是码得整齐的大魏小金饼。
公孙衍拿出一个破箱子:“码到这里面!”
朱威扫一眼箱子,估摸一下大小,将自己的小箱子塞进破箱子里,勉强盖上,却合不牢,又捡条绳子捆上,绾个大结。
公孙衍“扑哧”一笑,递过去酒葫芦:“喝一口!”
朱威推拒。
公孙衍将一套早已备好的破衣服扔过来:“换上这个,免得扎眼!”
朱威瞧瞧自己的华服,意识到什么,笑了,接过换上。
白家偏院门外的街巷刚好可以过往马车。孙宾将车停下,正要敲门,庞涓扯他一下。
孙宾顺庞涓的手势看过去,见黄叔正从巷子口处走过来,跌跌撞撞,脚步踉跄,模样犹如醉酒一般。
黄叔走到跟前,扶在砖墙上,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俩。
黄叔小喘几口,转身欲推房门,复又止住,在台阶上缓缓蹲下。
庞涓走过去,打一揖道:“请问老丈,白公子可住此处?”
黄叔抬头,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你是何人?找公子何事?”
“在下是白公子的朋友,多时不曾见他,听说他移居此地了,特来寻访!”
“朋友?”黄叔悲苦一笑,“白公子已经没有朋友了!老白家也没有朋友了!”
“老丈是??”
“老朽是谁不关你的事,老朽只想告诉你,若找公子是为赌钱,就到元亨楼去,就这辰光,他准在那儿!”黄叔说完起身,推开院门,大步进去,“啪”地将门关得山响。
庞涓悻悻地站在原地。
孙宾上前,眉头紧皱:“庞兄,怎么办?”
庞涓眉头一横:“元亨楼!”
孙宾二人走后,绮漪打开房门,迈出门槛,见黄叔蹲在院中,两手抱头。
绮漪有点明白了,仍不死心,轻声问道:“黄叔?”
黄叔缓缓站起,走向她,老泪盈眶:“少夫人??”
绮漪身子晃了下,差点儿跌倒。黄叔紧忙扶住她。
绮漪倚在他怀里,啜泣道:“黄叔??”
黄叔轻拍她的头,安抚道:“好孩子??”
“我晓得,我早就晓得,再??再没人愿??愿??愿意要他了!”
“孩子,不怪别人,只怪老奴呀,是??是老奴??”黄叔哽咽起来。
绮漪站稳身体,拿袖子抹了一把泪,抬脚走向大门。
黄叔惊愕:“绮漪?”
绮漪没有理他,腆着个肚子,跌跌撞撞地走进胡同。
黄叔追上:“绮漪呀,孩子,你??你这是去哪儿呀?”
绮漪没有回答,脚步却越来越快。
黄叔紧跟几步,扶住她。
前往元亨楼途中,庞涓对孙宾道:“孙兄,停一下。”
孙宾停车。
“路边有堆碎石子儿,你去捡一些来。”
孙宾一愣,迅即下车,朝车后一看,果然有堆碎石子,便连捧几捧,交给庞涓,又要去捡,庞涓笑道:“呵呵呵,够了够了,有劳孙兄了,上路吧。”
不一时,车马来到元亨楼外。
锣鼓仍在响着,敲锣人仍在吆喝。
孙宾在车马场上停住车子,垫好脚蹬。
庞涓下车,夸张地拎着一只装得满当当的钱袋子,对孙宾低声道:“孙兄,你把车马停在车场,不要卸套,候在那儿就是!”
“庞兄,在下不放心哩,万一庞兄??”孙宾顿住。
“我让孙兄守在外面,防的就是这个万一!”
孙宾点头,赶车马去了。
庞涓气宇轩昂,一身阔公子打扮,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搭在背上,迈步正要进去,满身酒气的公孙衍由对面走过来。
公孙衍步态踉跄,手拿酒葫芦,走几步小啜一口。在他身后几步处,朱威一身小贩打扮,一条方巾搭在肩上,手中提着一只黑不溜秋、没有看相、捆着根旧绳子的箱子,慢悠悠地晃着。
担心有损场面,黑衣门人伸手拦住公孙衍:“去去去,你个醉鬼,这又来了!”
公孙衍喷着酒气,瞪眼:“去哪儿?”
黑衣门人不耐烦地应道:“爱去哪儿去哪儿,这儿不欢迎你!”
“早上怎么就欢迎我了?”
“现在不是早上,是申时!”
公孙衍眼一横:“你个娘的,狗眼看人低呀,真以为老子没带钱吗?”
“带钱了,就拿出来!”
公孙衍冷笑一声,指下敲锣人:“嘿,你给我听听,那人是在放屁吗?”
敲锣人仍在大声吆喝:“??有钱的,生个崽子,没钱的,瞧个热闹??”
黑衣门人脖子一横:“那也没说醉汉可以进来!”
“老子醉了吗?”公孙衍夸张地晃晃葫芦,“这个场子老子天天来,这个酒葫芦老子天天喝,偏就今天不成了?”
黑衣门人仍要说话,红衣门人将他拉到一侧:“算了,楼主吩咐过,今儿要的是个闹猛,就让他进去吧,免得他无事生非,坏了场面!”
黑衣门人皱眉:“瞧他这个瘪样,我早就看不顺了。再说,只要他来,满场子酒气,听楼主说,桃红妹子最最闻不惯的就是他身上的那个怪味儿!还有,今日这场是在通天厅,来的都是贵宾,他这味儿??”说到这儿,夸张地捂住鼻子。
公孙衍听得明白,故意抖抖衣服,冲二人哈出一口酒气。
两个门人赶忙掩住鼻子。
听到锣声赶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黑衣门人转身盯住公孙衍,伸手道:“来的都是赌客,亮钱出来,我要查一查!”
公孙衍给他一个白眼:“看门狗,凭什么查我?”
黑衣门人两眼一横,恶狠狠道:“不凭什么,就凭我是只看门狗!这儿是赌场,不是你家后院,有钱进去,没钱就得给我滚!”
公孙衍扬起酒葫芦冲他砸过来:“你??”
见他动粗,黑衣门人退后一步,拔剑。
朱威正要上前,庞涓已跨前一步,冲黑衣门人扬扬手:“怎么了?怎么了?”
观庞涓这身富家公子打扮,两个门人换成笑脸,迎上,揖礼,扬手礼让:“贵宾,请!”
庞涓手指公孙衍:“这位仁兄是在下朋友,不让进场吗?”
黑衣门人收起剑,上前几步,打量他:“官爷是??”
庞涓拱手:“龙公子,定陶来的!”
红衣门人瞄一眼他的钱搭子,礼让道:“龙公子,请!”
庞涓转向公孙衍,伸手礼让:“仁兄,请!”
公孙衍朝他一笑,啜一口酒,大摇大摆地走进院门。
三楼通天厅里,摆着一张颇为气派的圆形赌台,是庞涓曾经掀翻过的。厅里站着数十赌徒,多是安邑城里有些头脸的。
场面气派,堪比魏王大朝时的盛况。
开场锣声响过,美女庄家小桃红领了戚光、白虎、吴公子、梁公子四人鱼贯入场。桃红在庄家位上坐了,白虎四人依序坐好,排序是,白虎坐在首位。
戚光击掌,三个人各提一只箱子,分别走到戚光、梁公子、吴公子跟前,当众打开,将黄黄的金块逐一码出,各码一百金。三百金币分成三堆,放出灿灿光芒。
看到那么多的金子,观众开始唏嘘。
朱威、公孙衍选了个不起眼的位置站下。庞涓站在公孙衍的身侧,两眼紧盯赌台。
看到戚光,朱威心里“咯噔”一声,拿眼看公孙衍。公孙衍示意他不要作声,只管看下去。
与此同时,陈轸黑沉着脸坐在二楼一间雅室里。
一阵脚步声响,林楼主推门进来,扑地跪下:“主公!”
“开局了?”
“禀主公,开局了!”
陈轸冷冷道:“听说戚光上场了?”
林楼主一脸尴尬:“戚爷兴致忽来,说是??”
陈轸震几怒喝:“胡来!”
“这??”林楼主打个哆嗦,“小人去请戚爷下来?”
陈轸白他一眼:“已经上场了,怎么叫?”起身,“带我看看去!”
“遵命!”林楼主起身,引陈轸前往三楼。
三楼通天厅的隔壁是一间密室,墙壁上有一处小孔,两眼透过小孔,可以全景俯视隔壁的赌台。陈轸踏上小孔下面的高几,面孔紧贴墙体,隔墙窥视。
林楼主候立于一侧。
通天厅里,白虎瞟一眼三人面前码好的金饼,嘴唇哆嗦,手指微微颤动。
谁都晓得,这场豪赌的真正主角是他白虎,场上所有目光无不射在他的身上。
白虎眼一闭,“啪”地将钱袋提起来,砸在台上。
白虎打开袋口,取出三十一枚金币,一枚接一枚地码在台上。
吴公子故作惊诧:“咦,白兄弟,今儿怎么了?钱堆儿小了,手指儿颤了,若是赌不起的话??”说着作势起身。
白虎横他一眼:“谁的手颤了?开赌!”
小桃红笑逐颜开,字正腔圆,声音甜美道:“元亨楼豪赌开场,首轮参赌人是白爷、戚爷、梁爷和吴爷!四位赌爷,请选择赌具!”拿出两种赌具,骰子和竹牌,并列摆在台上。
梁公子看向白虎:“白公子,老规矩,任由你选!”
白虎一字一顿:“骰子!”
吴公子轻轻鼓掌:“好好好,白公子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有种!白公子,今儿以几金开赌?”
白虎从码好的钱堆上摸过一饼,推到前面。
吴公子盯住那枚金饼,大笑道:“哈哈哈哈,真没想到堂堂白爷竟然也有赌一金的时候!好好好,一金就一金,反正今儿没有大事,在下就算陪白爷耍耍!”说着,也摸出一金,推到前面,目视白虎,“白爷,押大还是押小?”
白虎略一迟疑:“小!”
戚光推一金:“跟小!”
吴公子毫不犹豫,朗声道:“大!”
梁公子推一金:“跟大!”
小桃红摇骰子,开牌,小!
白虎旗开得胜,众人喝彩,场面哗然。
桃红将吴公子、梁公子面前的一枚金币分别移至白虎、戚光跟前。
白虎面现喜色,将二金推至前面:“押二金,小!”
戚光推二金:“大!”
吴公子跟在他后面:“跟大!”
梁公子看一眼白虎:“跟小!”
桃红再摇,开盘仍然是小。
白虎身心兴奋,拳头暗暗捏紧,将赢来的三金及自己的一个本金一并押上:“押四金!小!”
白虎再赢,推出八饼,再赢,推出十六饼。
隔墙内,陈轸透过小孔看得真切。
混杂于观众中的公孙衍碰下朱威,悄声道:“看见鬼没?”
朱威点头。
“它在哪儿?”
朱威紧盯赌台:“就在押注中。他们三人,总有一人押的是白公子所押的,另外二人所押完全相反。如果三人串通一气,白公子永远是输家,除非他每一次都能押对!”
庞涓听得明白,打个激灵,凑近一步,闭目,竖耳。
公孙衍几乎是耳语:“那个不是鬼!”
朱威惊愕:“啊?”
“看到那只骰子了吗?鬼就在骰子里!那妖女无论如何摇荡,关键是最后顶的那一下,上顶,大,下顶,小;左顶,大,右顶,小;前顶,大,后顶,小!”
庞涓听得真切,两眼急急睁开,死死盯住小桃红及她手中的骰子。
四名赌棍酣战不到一刻光阴,白虎面前已经整齐地码起三十二枚金饼,戚光三人的金堆各自残缺。
白虎二目放出贪光,目光盯向他们三人的金子。
小桃红看向白虎,嗲声道:“白爷呀,今儿您交上红运了!”
“呵呵呵呵,托你的金口!”白虎拿起一个杆子,将金堆朝前微微一推,“押!”
“白爷,押大,还是押小?”
“小!”
小桃红轻声道:“白爷呀,您一直押小呢,该押大了!”
白虎吸一口气,拳头微紧,站起,声音从牙缝里迸出:“小!”
戚光推金:“跟小。”
吴公子推金:“大。”
梁公子推金:“跟大。”
小桃红“哗啦啦”晃动骰子,末了朝上一顶,摆在案上,刻意顿住。众人的胃口显然被她吊起来了,目光纷纷聚焦在她手中的骰子上。
桃红揭牌,果然是大。
白虎惊呆。
众人一片唏嘘声。
桃红带着哭腔:“白爷呀,瞧桃红这手!”
白虎跌坐于凳。
桃红嗔怪道:“白爷呀,您怎能一直押小呢?”说着将他的三十二金划到梁公子前面,又转对戚光,“戚爷呀,桃红对不住你了!”也将他的金子划到吴公子跟前。
白虎的心一狠,将身边三十金全部朝前一推:“押!”
隔墙内,陈轸的头终于从墙孔里抽回来,伸了伸酸胀的脖子。
林楼主低语:“主公,听声音,该要收场了!”
见没出什么乱子,陈轸放松下来,脸上露出笑:“呵呵呵,是该收场了!”说完脸又贴上,不知发现什么,腿一哆嗦,歪倒下来。
林楼主眼疾手快,上前去扶,却是迟了,陈轸沉重的躯体砸在林楼主身上,几案也被蹬歪,好在铺着软垫,声响并不算大。
陈轸艰难地爬起。
林楼主亦爬起来,惊愕道:“主公?”
陈轸面色苍白:“朱??朱??”
林楼主一头雾水:“什么猪(朱)?”
陈轸稳会儿心神:“他们怎么来了?”
林楼主越发糊涂了:“谁?”
陈轸没有回答,只扭过头,一脸沉重地走向房门。
林楼主扶正几案,站上去,头伸向孔里,还没顾上看一眼,听到门响,忙又跳下,跟在陈轸后面,引他走向秘道。
通天厅里,“战事”正酣。
此时,明眼人都能看出,“红运”明显不在白虎这边了。
桃红看白虎,俏脸上目光征询:“我的爷,这一次您是押大还是押小?”
白虎吞吞吐吐:“大??不,小??不不不,大??”吸一口气,“小??大??”
吴公子一脸不屑:“白兄,你究竟是大,还是小,给个利索的!怎么婆婆妈妈跟个娘儿们似的!”
白虎闭目良久,拳头朝几案上一砸:“小!”
桃红苦笑:“爷呀,我的好白爷呀,您今天是吃上小了!这个小是嫩呢还是香呢?”
众人皆笑起来。
白虎再次闭目,额头渗汗。
桃红正色道:“我的爷,您好好想想,桃红再给您一次选择!”
白虎语气坚决:“不选了,就小!”
桃红转对戚光:“白爷押小,戚爷呢?”
戚光应道:“大!”
吴公子推金:“跟大!”
梁公子有点儿踌躇不决:“跟小!不,跟大!”
戚光发出一声咳嗽。
梁公子瞥他一眼:“不不不,改一下,跟小。”
“押定喽,大家看好!”桃红拿起骰子一阵摇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摇出许多个花式。
白虎睁大眼,眨也不眨地盯住桃红手里的骰子。
桃红摇足了,朝左一顶,轻轻放在几案上。
所有眼睛盯在骰子上。
桃红闭会儿眼,猛地掀开。
是大。
白虎脸色煞白,目光呆滞了。
桃红假作伤心,捂住脸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吴公子兴奋至极,亲自动手,将白虎与梁公子跟前的金饼拨在自己与戚爷名下。梁公子假作气恨地以拳擂案:“唉,我这??悔不该跟了个倒霉鬼呀!”
吴公子看向白虎:“白兄,您这??还要押吗?”
所有目光齐射过来。
白虎猛地抬头,面孔涨得通红,声音如吼:“押!”
“在下眼拙,好像没有看到金子,敢问白兄押什么呢?”
“我还有个别院!”
“听说那别院是黄老头子的,好像与白兄无关吧?”
白虎脖子一梗:“问过黄叔了,就是我家的!”
吴公子鼓掌:“好好好!”转对梁公子,“白大哥住的那个别院,能值几金?”
梁公子哂笑一下:“那个小院子呀,呵呵呵??”说着,一本正经地扳起手指头来。
吴公子看向白虎,伸出一个巴掌:“看在白兄面上,在下出五金!”
白虎脖子一横:“什么五金?少说也值二十金!”
梁公子打个惊怔:“什么?二十金?白兄,你这是想钱想疯了吧?”又转向众人,“白公子的小别院,下人住的,二十金,有要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
梁公子目光移向白虎:“白公子,你这看见了吧,没有人出价!”
白虎抿会儿嘴:“那??你说多少?”
梁公子两手一摊:“在下不缺那个小院,一金也不想出!”
白虎气结:“你??”
“呵呵呵,”吴公子呵呵笑着打圆场,“白大哥的面子,在下买了。”
白虎看过去。
“白兄,你我知交多年,在下不能不给面子。既然白兄开了金口,在下就不还价了!”吴公子划出二十个小金饼,推给白虎,“这是二十金,请白兄出个字据!”
马上有人拿来纸笔,白虎“唰唰”写下字据,画押。
黄叔扶着绮漪跌跌撞撞地走向元亨楼。
绮漪走累了,倚在黄叔身上,大口喘气。
黄叔指向远处的楼门:“孩子,就是那儿!”
绮漪一步一步地挪到那个装饰华丽的楼门前面,站在街心,捧住大肚子喘会儿粗气,抬起两眼,哀怨的目光直射“元亨楼”三个铜字。
他们的身后是孙宾的辎车。孙宾坐在驾位,二目炯炯地盯住元亨楼后面的三层木楼,两耳竖起。
黄叔搀起绮漪走向大门,却被两个门人拦住。
黑衣门人眼睛一横,盯住绮漪:“去去去,快回家去!”
绮漪杏目一竖:“闪开!”
“哟嘿,我在这儿守门半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娘们到这儿耍横呢!”黑衣门人横到她前面,声音怪怪的,“这可是大忌!”
绮漪声色俱厉:“闪开!”
红衣门人也横过来,拦死去路。
黄叔拱手:“二位门人,这位是白夫人,请行行好,让夫人进去吧!”
黑衣门人不耐烦地摆手:“白夫人?什么白夫人黑夫人?”
红衣门人悄声道:“就是白公子的夫人!”
黑衣门人横他一眼:“能听不出吗?谁让你来教我!”
黄叔再次拱手:“白夫人有孕在身,家有急事,这是来寻白公子的,求求二位让夫人进去吧!”
红衣门人态度软和,为难地说道:“老人家呀,这个真的不行,我们楼里有个规矩,女人不能进去,尤其是??”指指绮漪的肚子,“像夫人这般怀有身孕的,一进去就冲了楼里的财气,主家忌讳着呢!”
听到“??冲了楼里的财气??”,绮漪两眼一闭,死活不顾,照二人中间闯去。两个门人顾自说话,未曾防范,竟然被她冲开。
闯入大门后,绮漪撒腿就朝主楼飞跑。
两个门人傻眼了,待反应过来,撒腿去追,已是迟了。绮漪拼了命,跑得极快,转瞬就进了主楼的楼门。
两个门人吓坏了,死命冲上,不顾男女之别了,一人扯住绮漪的一只胳膊。绮漪极力挣扎,扯开嗓子叫道:“放开我,你们这群恶魔,放开我??”
更多的人拥过来,七手八脚地把绮漪朝外推。
这一幕恰巧被刚从三楼走下的陈轸、林楼主看见,两人皆吃一惊。
陈轸看向林楼主,脸黑起来。
林楼主赔笑,拱手:“主公先回雅室,小人这就去看看!”疾步下楼。
两个门人扯住绮漪,推出房门,眼见就要推到院子里。林楼主匆匆下来,扫他们一眼,脸色一沉:“怎么回事儿?”
黑衣门人急切回道:“楼主,这女人发疯了,硬闯进来,我俩??拦不住呀!”
林楼主看向绮漪:“什么人?”
“是白公子的夫人!”黑衣门人指下她的肚子,“这又??”
林楼主冲二人喝道:“既然是白夫人,还不松手?”
二人立即松手,黄叔赶上前扶住。
林楼主朝绮漪拱手,赔笑道:“白夫人,您请回去吧,此地??”
不待他说下去,绮漪目光如火,逼视他,一字一顿:“让我进去!”
林楼主面露难色:“这??”
楼上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咳嗽,是陈轸的。
林楼主听明白了,转身,礼让道:“白夫人,您真想上楼,请!”
“孩子,当心楼梯!”黄叔扶起绮漪,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梯。
这一次,白虎学乖了,改为押大。
只可惜,“幸运之神”再也不买他的账,结果出来,是小。
这是自己仅有的资产了,白虎脸色惨白,呆呆地盯住小桃红的手。这只纤手正拿着拨板,将他面前的二十块小金饼划拨到戚光面前。
就在此时,绮漪在黄叔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走入大厅。
所有人都看到了绮漪。
白虎不敢看她,蹲在地上,隐在案后,给她个背,两手捂在脸上。
绮漪什么都明白了。
绮漪没有伤悲,相反,倒是轻轻嘘出一口气,松开黄叔,在众目睽睽下走到白虎身边,轻轻抚摸他,柔声道:“虎哥,我们回家吧,哦!”
白虎绝望了:“家?家?”
“是的,我们回家吧。”
白虎转过身来看着她,带着哭腔:“我??我们没有家了??我??我什么也没有了!”
“你有家。”
“家在哪儿?”
绮漪手指自己:“你的家在这儿,你还有奴家,还有??”指自己小腹,“还有他,小白起??”
场面静寂,所有目光都在盯住绮漪,盯住这个在这个辰光里依然安静、温柔的女人。
“虎哥,”绮漪扯白虎起来,“走吧,哦!我们离开这儿,离开这个有鬼的地方??”
戚光拍手。
吴公子、梁公子跟着拍手。
“啧啧啧,”吴公子咂舌,“真是个知冷知热的小娘们,白公子好福气呀!”
梁公子夸张地长叹一声:“唉,可惜了,一朵粉嫩嫩的鲜花插在一堆牛粪上!”
“白公子,钱输光了,房子输光了,嫁妆输光了,最后一个小别院这也输光了,这么漂亮的小娘们,”吴公子说着盯向绮漪的肚子,阴阴一笑,“还有她肚皮里的小崽子??唉!”
梁公子语带挑衅:“白公子,要不要再赌一场,扳回来?听说白兄昨儿个做了个好梦,梦中是个赢家,这梦??”
吴公子从袖中掏出白虎刚刚画押的契约,阴阳怪气道:“白公子,无论如何,总该将这小别院赢回去吧,总不能让这么漂亮的尤物,还有她的小宝宝,露宿街头吧?”
白虎忽地站起,拨开绮漪,两眼发直,脸色紫涨:“赌!”
所有人都惊呆了。
戚光鼓掌:“好样的,白公子才是个真正的爷们!”
梁公子一拱手:“在下奉陪!只是??赌是要有赌资的,在下这想问问,白公子还能押什么?”
吴公子扫一眼站在一旁的绮漪,嬉皮笑脸道:“白兄,该不会是押上夫人吧?”
“哦?”梁公子看向绮漪,夸张地吸一口长气,“这么个知冷知热的漂亮尤物,是个宝贝,相信有人肯出高价!”
吴公子转对白虎,阴阴一笑:“白公子,押吗?”
梁公子看向众人:“诸位,诸位,这都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个尤物,天生丽质,买一送一呀!”说着爆出一阵淫荡的大笑。
满场人尽皆看不下去了,无一人起哄。有些人出于同情绮漪,背过脸去。
绮漪气结,面上血色全无,身子微微晃动一下,吃力地靠在白虎身上。白虎将绮漪扶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两眼血红,紧盯吴公子和梁公子,身子前倾,越逼越近,似乎要将二人一口吞掉。
二位公子的笑脸僵住了。
吴公子略向后退:“白??白兄,你??你??你想咋的?”
白虎的血红眼睛从他们身上移开,目光转向怀中的夫人,再转向三人面前的三堆金子,再转向三个赌徒。
白虎的眼珠子在三者之间转动,越转越快。
绮漪陡然意识到什么,惊恐地望着他。
白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绮漪急了,颤声道:“虎哥?”
白虎一把拉过她,推到台前,大吼一声:“押!”
人群一下子骚动起来,人们激动起来,嘘声四起,有人还吹起了口哨。
吴公子与梁公子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由惊惧变为莫名的兴奋。
戚光鼓掌,看向桃红。
桃红会意,嗲声道:“诸位爷,白公子押夫人,现场拍卖,底价一金,有意竞拍者,请出价!”说完拿起铜锣,“哐”地敲下。
吴公子率先举手:“十金!”
梁公子紧跟在后:“二十金!”
吴公子举手:“四十金!”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人应拍。
梁公子举手:“五十金!”
吴公子瞥他一眼,不应了。
桃红扫一眼众人,朗声道:“梁公子出价五十金,谁还竞拍?”
没有人应声。
桃红伸出一指:“五十金一次,”略顿,伸二指,“五十金二次,”伸三指,“五十金??”
戚光慢悠悠地举手:“一百金!”
全场哗然。
“阿大—”绮漪惨叫一声,两眼一黑,“扑通”倒地。
黄叔声泪俱下:“绮漪,孩子??白相爷,白相爷,您睁开眼睛看看哪,苍天哪—”陡然扭身,怒视三个赌徒,吼叫,“你??你们这群畜生—”一头撞向离他最近的戚光。
说时迟,那时快,庞涓一个箭步冲上去,将老家宰稳稳抱住,拖回人堆。
人群一阵忙乱。
观众响起唾弃声,人们纷纷朝白虎吐唾沫。
白虎如梦初醒,跪于地上,将不省人事的绮漪抱在怀中,声泪俱下:“绮漪!绮漪,绮??漪??我的好夫人哪??绮漪??”
桃红视而不见,声音冷酷:“诸位,诸位,静一静,静一静,戚爷出价百金,还有出价的吗?没有,好,一百金一次!一百金二次!一百金三—”
桃红手中的锣槌正欲敲下,人群中冒出一个冷冷的声音:“三百金!”
众人循声望去,是庞涓。
四周一片静寂。
戚光震惊,盯庞涓一阵,轻轻鼓掌:“好哇,好哇,终于有人出头了,好哇,好哇!你的三百金呢?”
庞涓将黄叔推到公孙衍身边,走到台前,指着戚光三人面前的三堆金子:“就在这儿!”
众人更是惊愕。
梁公子、吴公子暴跳如雷,纷纷手指庞涓:“哪儿来的野小子,找死啊你!”
庞涓爆出一声长笑:“哈哈哈哈—”
梁公子、吴公子被他的笑声震慑了,互望一眼。
戚光冷冷道:“请问壮士如何称呼?”
“叫我龙公子就是!”
戚光眼珠子连转几转,抱拳:“敢问龙公子,何方人氏,做何营生?”
庞涓没有回礼,淡淡道:“在下乃宋国定陶人氏,至于做何营生,也需要在赌场里一一交代吗?”
戚光愣了下,赔笑道:“呵呵呵,定陶富甲天下,龙公子想必是个大玩家了。说吧,你想怎么个玩法?”
“刚才怎么玩,依旧怎么玩!”
戚光微微闭目,有顷,点头:“龙公子愿意赏脸,在下奉陪!”
吴公子、梁公子来劲了:“我们也奉陪!”
“谢三位了!”庞涓走到白虎位上,坐下。
戚光看向他:“龙公子,请亮出你的本金!”
庞涓慢悠悠地从袋中摸出仅有的三个小金饼,呈“品”字形摆在台面上。
众人又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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