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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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思量,谢小盈开口扯了个谎:“回禀殿下,妾起身仓促,不小心磕了柜角,许是留了痕。”

她这话一出,殿内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

拿脸撞柜子??谢美人这是多大的心!

顾言薇听了也是不大相信,但她比旁人终归多些消息,知道先前谢小盈假报癸水避宠,因此觉得这兴许又是谢小盈刻意为之。毕竟宗朔连着去了好几日的清云馆,宫里已是对她议论纷纷。只是说不准,谢小盈这是有意收敛锋芒,还是伺机想吊吊皇帝胃口,故意疏远一些。顾言薇这些日子正对谢小盈有些忌惮,此刻便顺水推舟道:“脸上有伤不是小事,你也太马虎了些。带着伤容面圣,实在不够尊敬。李尚宫,晚些时候你去一趟崇明殿,和常少监说一声,这几日先不叫谢美人进御了。”

六宫妃嫔闻言不禁面面相觑,有人看笑话,也有人觉得可惜。盛宠当前,若不好好把握,谁知道隔过几天去,陛下新鲜劲儿过了,还会记得你这个人吗?

谁知,谢小盈非但不为自己解释半句,反而满心欢喜地跪下谢恩,十分诚恳地说:“殿下/体恤妾,妾实在感激不尽。”

晨省很快结束,众人各自散去。

谢小盈美滋滋踏出凰安宫,没成想此行还得了不必继续侍奉皇帝的意外收获。有皇后金口玉言,总好过让她自己想法子拒绝皇帝。这回她可以光明正大、踏踏实实地歇上几天了。

六宫诸嫔御几乎都是往同一个方向去,唯独清云馆位置偏远,谢小盈要走的是另外一条宫道。她与莲月捧着皇后赐下的恩赏,顺着宫道独自折返。但没走出几步,谢小盈便见一位十分面熟的宫娥从斜生出来的小径中步出,直直迎上谢小盈,屈身行礼,“奴青娥,见过谢美人。”

谢小盈想起来了,这位青娥乃是杨淑妃身边的掌事宫女。

她抿唇一笑,亲自扶起对方,“青娥姑娘多礼了,可是淑妃夫人有什么吩咐?”

“淑妃夫人有请谢美人往玉瑶宫一叙,不知美人是否方便。”

“方便,怎么不方便呢。”谢小盈心情正好,也不推拒,跟着青娥就往玉瑶宫去了。

她这般坦荡自若,反倒令杨淑妃始料未及。

杨淑妃原在隔间里听皇长子宗琪的乳母在禀事,见谢小盈一请即来,不由怔忡。她让乳母先下去,随即命人把谢小盈请了进来。谢小盈摘了兜帽上前行礼,身子还没弯下去,就被杨淑妃稳稳托住,女人柔媚轻快的声音响起:“快让本宫瞧瞧,这是哪儿来的一枝花。”

谢小盈笑起来,“好恶俗的比喻,姐姐快省了。”

“……你怎么说话呢!”杨淑妃美目一瞪,非但不凶,反倒别有风情。

谢小盈在心里第一千次感叹,淑妃确实有艳压后宫之姿,她不得宠真是没天理。

两人寒暄几句,各自落座。杨淑妃盯着谢小盈脸上的红痕,忍不住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弄的?哪有女子在自己脸上做筏子的。”

“真是不小心磕的。”虽然谢小盈对杨淑妃没有恶感,但也没有信任到什么都说实话。

何况她知道,杨淑妃与皇后关系亦是一贯不睦。倘若对着杨淑妃说了实情,只怕杨淑妃利用此事,跑去皇帝面前为她张目,好显得皇后刻薄。到时候自己夹在中间,那就两头不是人了。

杨淑妃斜觑着谢小盈,俨然不信。她和皇后猜得差不多,都认为谢小盈这是有意之举。只不过,皇后是觉得谢小盈聪慧自保,又或对皇帝卖弄欲迎还拒的心计,杨淑妃想得却是恰恰相反。

她屏退左右,冲着谢小盈挤眉弄眼,压低声问:“你是不是也不喜欢陛下,伺候他……怪不舒服的。”

谢小盈本在喝茶,听到这一句话险些喷出来。亏得她及时用手捂住,只溢出些许水渍。谢小盈狼狈地侧身放下杯盏,一边从莲月手中接过帕子擦拭,一边莫名其妙地想:怎么会不舒服啊???主要是过犹不及,她实在受不住而已。

杨淑妃看谢小盈这样子,就觉得自己猜对了。她露出高深笑意,也不强求谢小盈承认,只说:“算你幸运,能有本宫这样的知心人。除了本宫,谁还敢对你说一句实话呢?不过你这法子倒真聪明,有皇后替你开这个开口,怕是陛下也疑不到你头上。”

谢小盈十分想替宗朔解释一番,然而杨淑妃却示意她不必多说,显然是已经认定了。

两人只好转移话题,说起旁的事情。

闲闲碎碎聊了几句过年的事,杨淑妃忽然想起什么,扬声喊青娥,“去把本宫给谢美人准备的贺礼拿来。”

青娥应声而去,杨淑妃拉着她说:“本宫知道,金玉俗物你一定是不缺的,赶巧本宫的母亲前些天入宫里来,送了几筐新鲜橘子,一会叫人给你抬回去,你尝个新鲜。此外还有些年下的市井玩物,你从小地方来,定是没见过延京城里的好东西,一会也一并叫人给你送去,你自己拿着慢慢玩。你晋位美人是大喜事,这就算是本宫的贺礼,贵在心意,你可不要挑剔。”

要么说杨淑妃是个心直口快的。

她明明是一番好意,偏偏一边说,还要一边贬低谢小盈的出身。亏得谢小盈从不觉得自己这个富二代出身有什么登不上台面的,哪怕杨淑妃一遍遍提起,她心里从无芥蒂,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爽朗,“姐姐好意,妾便却之不恭了。”

“正该如此。”杨淑妃也笑,果然又说了一句,“没想到你出身虽不怎样,行事做派倒很有大家风范,真是难得。”

谢小盈心里无奈,但她已经有点习惯杨淑妃这种说话风格,完全恼不起来。

能聊的话差不多说完,谢小盈瞅准时机,也准备起身告辞了。

杨淑妃大约是不常遇到聊得来的人,竟亲自相送,挽着谢小盈的手,还有些依依惜别的意思。

两人立在门廊下,杨淑妃慨然道:“其实本宫早就听闻陛下晋你做美人,原本早就想让人把这些东西给你往清云馆送去。但是陛下看本宫不顺眼,要是叫他在你那里撞见玉瑶宫的人,怕是连带着一并厌了你去,所以犹豫一番,还是想着等有机会见面再说。”

皇帝真就这么讨厌杨淑妃?

谢小盈将信将疑,却是心念微动。她反手握住杨淑妃,微微用力捏了两下,诚恳道:“姐姐一片心意,真是令妾不知如何还报才好。姐姐以后切勿顾忌这样多,只管命人来妾这里走动。陛下怎么想,那是陛下的事,不妨碍妾与姐姐交往。”

杨淑妃先是诧异,转瞬竟感动起来。

而今六宫诸人避她如避蛇蝎,她原先还惦记着旁人得宠,试图交好一番。可甭管是林修仪还是金美人,没人肯接她的茬儿。家里人也不是没劝过,凭她的姿色,但凡愿意对着皇帝伏小做低,还愁不得宠吗?

但得宠图什么呢?杨淑妃想不明白。

皇帝对世家的裁撤之心昭然,对英国公一门的打压也日益摆到了台面上。宫里确实有女人得过宗朔青睐,可这份青睐从来敌不过他对皇后的爱重。她们无非是这深宫里的笼中雀,而她堂堂英国公嫡长女,真就甘心为一个注定无法善待她家族的男人做玩物吗?与其低着头,看着皇帝慢慢蚕食英国公府,修剪她父亲的羽翼。她杨娉情愿昂着头,畅快活到最后一天。

她姿态越高,皇帝就越看不惯她;可再看不惯,皇帝如今都只能忍。

皇帝用他的权势迫得宫内女子都视她如洪水猛兽,不敢招惹,更不敢亲近。

唯独谢小盈不同。

杨淑妃静静地立在廊下许久,有些不敢置信地凝望着谢小盈。

谢小盈面上含笑,落在杨淑妃眼中,竟宛若春桃漫野,灿然盛开。

好半晌,杨淑妃才缓过神,也轻轻在谢小盈的掌心捏了一下,她认真道:“好妹妹,谢谢你,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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