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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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一切明了。

晚年丧子,无论何夕伯怎么掩饰,都再也扮不回原本的泰然自若。所以上书乞骸骨,告老还乡;皇帝表面上哀其子丧,又赞其文书之能,一生赤胆忠心,权衡利弊下,终是封了块地赠予他,次日便叫人快马加鞭,护送着何夕伯及其家眷出城去。但其实不堪留的意思很明显了。

“灵子,你自己先去玩会吧,何叔叔我想一个人静一下。”被无忌的童言触及心角痛处,何夕伯唯能勉强挤出微笑,略微有些僵硬的手为田雯灵扫开挂落于眼帘前的青丝,随后淡然起身,单手扶着背后佝偻处,在二人的注视下缓步登上台阶。

“爸爸...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啊....”如果说田叔的厉喝只是依仗着严肃便让田雯灵纵使不明所以,也为何夕伯递上了抱歉的说辞,那么,现下眺望着那道佝偻身影缓步渐离,田雯灵终是逐渐明白了对不起背后的涵义。

“唉,也不怪你。”田叔忧叹一声,看着眼中不乏愧疚之意的亲闺女,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先自己找些事情做一下吧,或者去找雪儿带你一起玩,我现在得去陪陪你何叔叔了。”

“嗯,爸爸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田雯灵郑重其事地颔首答应道,尽管有些时候,她会因为像忘记买冰粉凉面这等芝麻蒜皮的小事而向爹爹发脾气,可一旦来到大是大非面前,她便无愧于乖乖女的称谓。

对于自己女儿可谓是了如指掌的田叔仅是回眸望了自信满满的田雯灵一眼,便是放心地阔开大步,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便在顶层甲板追上了身影略显萧条的何夕伯。

这儿的天气有些变了。原是同属水天的一色碧蓝逐渐换作泾渭分明的两部分,不知哪里是出处的深烟幽云攀上天际,将万里无云的一望无垠镀上一层又一层深意无限的屏障。

经验老道的渔夫杵着单桨,右手轻抬置于额前,顺势远眺,几个来回便操着地方口音,嘴中振振有词地说道:“那个要落雨了哇。”

发舟出湖的他原本打算捉几条大鱼做晚上食粮,没曾想在路过楼船时,却被如今坐在船头的银发公主伸手拦下,给了自己一块银子便说要借船游湖一用,有此等便宜赚的大生意不做,那还是人么?

对于银发的绝丽,一路上,朴素的渔夫都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欣赏抑或是垂涎之色,对已有家室的他而言,任由街上偶遇的女娃如何漂亮,都不及自家姑娘半点风貌。

但无论怎么说,那半倚船头,望着湖心涟漪怔怔出神的银发女子都是自己的客人,而且还是给了自己大价钱的顾客,出于礼貌,还是要问一问的:“女娃子,要落雨咯,你有没有带伞呐?我这边除了这顶草帽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东西能拿来避雨了,要不你将就一下噻?”

说罢,渔夫从脚边靠内的船板中取出一顶宽边草帽,做工不算精细,镂空点也挺多的,让人不禁怀疑它究竟能否戴得住所谓避雨的名号。

但毕竟是别人的一番好意,所以,被人用呼唤从自我陶醉的世界中唤醒的雪儿微笑着递出双手,接过那一顶圆圆的草帽,便是直接盖在了自己的头上。

“看这天变的,该是要落好大的雨了,女娃子,还要往前走嘛,还是先回去,等雨下过了再发船啊?”船夫微微动了动船桨,看着天边萦绕的乌云在眼皮子底下更甚几分,心里头难免有些担忧,毕竟这叶小船可是撑不住霎那的倾盆大雨的。

“嗯。”论专业,身为游客的雪儿自然不比常年在湖畔摸爬滚打的渔夫,所以当后者给出了略带迟疑的建议后,她立马点头答应了。

可也就是在点头的那个瞬间,幽暗笼罩的云端猛起惊雷,从中掠出一道人影,以无与伦比的煊赫径直冲向这一叶小舟,光是伴身而来的压迫感,便叫这艘木船整体向下沉了数寸......

田叔踏入上层甲板,当即映入眼帘的便是何夕伯凭栏而立的萧条身影。老友的悲凉,对他而言无异于感同身受,是故无言踱步至其并肩位置,同是倚栏远眺。

“你想好怎么做了么?”一番沉寂后,田叔的率先破冰并没有冲着安慰去,而是转言提起另外一个问题。

“怎么做?”何夕伯含掺怒意向外索取一大口凉气,随后又万般无奈地长叹出声:“我还能怎么做?”

“害死旭光的罪魁祸首是谁,你我是心知肚明了,可那些人呢?就算是你我将这件事不分巨细地告诉他们,又能有几个会相信我们?又能有几个会帮助我们?狡兔死便走狗烹,功高盖主则必亡,面对这最寻常不过的道理,除了不甘地接受以外,还能怎么办?”

“唉。”田叔抚膺叹息,想要理解何夕伯的无奈甚至不需要费什么心思,而理解之后,他便再无言可说。

片刻的寂然无声后,何夕伯缓缓说道:“他迟早还会对我们动手的,只有在灭尽了先皇的余党后,他才能无所忌惮地集中全力,去完成他的宏图大业。”

“老邓你还记得么?”何夕伯回眸望向田叔,后者轻轻颔首,既得了肯定答复,何夕伯便不多卖关子,直言道:“他们一家上个礼拜就死了,而官方给出的解释是遭受土匪袭击。”

“那究竟什么样的土匪才能打得过一代名将呢?”田叔冷笑着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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