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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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看那已成大器的一剑是否能够盖棺定论,将列君生一举破杀,眼瞳中散尽猩红的敦煌改以柔情似水的蔚蓝望向雪儿,颇为艰难地挤出一抹微笑。

恰在这时,他看见了雪儿脖子上那若隐若现的玉石,当即领会其中涵义,幅度甚微地摇了摇头,强行抽动心神中那已是油尽灯枯的气机流转,汇成几句仅有雪儿才能真正置身其中的嘱托与告慰。

“我猜...你应该全都知道了吧......”敦煌悬垂着无力的单臂,呢喃中略显心神不宁,像是生怕那自己到现在也不太敢于去面对的真相会在其弥留之际引致二人就此渐行渐远,直至形同陌路的后果。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的的确确是他,抛弃了雪儿的母亲——白樱雪,带着年少轻狂,只身一人去走那他自谓是最后一次的江湖。也正因他的江湖末路,才让有心之人得以顺藤摸瓜,继而找到白樱雪的所处,甚至于害死了她。

更是因为他的不管不顾,才让雪儿成为了只有小姨白兰雨可以依赖的孤儿,孑然在世,无父亦无母,还要受尽他人白眼。

他就是在与雪儿初遇时,后者口中的那个混蛋父亲。

“实在是对不起啊......本来想着至少还能慢慢弥补的...”敦煌低下头,不敢再看雪儿与自己一脉相承的双色眼瞳,就连嗫嚅的声音,也一如落叶抚地般细柔。

“师傅...”当雪儿呆呆地愣在原地,与之相伴而来的姜乐冥却是径自踏前一步,单手五指回钩而合,隐去当中锐气逼人的匕首,想要接近已然面如死灰的敦煌,去看看自己亦或者体内的黑雀,能否力挽狂澜。

但回旋的掠影硬生生止住了他前进的脚步。

那是由三方共同构建的当仁不让,既有苍风于无言凝汇起的屏障,又有形似自天边划长空而下的幽暗火尾,更夹杂着已是强弩之末的敦煌的一记瞠目。

三者齐聚一堂,目的空前一致,俱是要保全姜乐冥的个人性命。相逢不悔虽然已剑走如龙,但其残存下的余威却依旧凌冽,如果姜乐冥贸然涉足其中,非死即重伤。

那敦煌在这人间最后递出的两剑流光溢彩,欲要斩断的,不仅仅局限于世界万物,更是横跨了法则所限,将人力铸就的锋芒首度与向来都是凭轼旁观的时间联系在一起,以剑罡带动这一方境地中颇为悠哉的时间,车轮滚滚。

“姜乐冥....”敦煌转而望向眼中噙着泪花的姜乐冥,脸色不似对待雪儿那般温柔似水,但至少也没了曾经对之施以魔鬼训练的不苟言笑。师傅这般万分和煦的眉宇要是放在平时,指定得让姜乐冥倍感受宠若惊,可现在,他却只感到有无限悲伤油然心生。

“等我走了之后,你要去极北之地,那里,有一把真正属于你的剑。”敦煌轻声说道,全然不在乎就在不远处的列君生究竟是死是活。

既然自己拼尽了所有,那么苍天,总该赏给自己那么一时半刻的宁静吧?

相逢遇上了列君生体内残留的最后一串赤珠,后至的不悔则绽放出敦煌此生中所能使出的最为无瑕的剑气,摧枯拉朽般粉碎了那帝皇的最后一抹仰仗。

两剑透体而出后,皆是寸寸破碎成灰。幻化的星屑既不乘风,也不腾云,却能无风自动,垂直向上,升入夜幕中特意开出的一线天。

每有星粒进入云霄,敦煌最后的回光返照就会弱上三分,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甚至已然无法支撑起自己站而不倒的身躯,不得不颓然坐地。

“等你找到了之后,你就彻底出师了,那时候,你就可以去走走江湖,帮为师,好好看一看这座新的江湖了....”看着那个已然“高出”自己不少的大徒弟,敦煌勉强露齿一笑:“记得,如果想要追求登峰造极,就千万别怕事,万事都得先迎难而上。”

“还有...”敦煌用单手强撑起自己的身体,已如金纸般的脸色托起其眼眸中的浅淡肃穆:“帮我照顾好雪儿,别让她受伤了,不然,我一定会有办法收拾你的......”

“师傅...”姜乐冥咬紧牙关,泪珠却是不受控地滚淌而下,可还没等它们在迎面吹来的风中连成新颖雨线,就已被始终萦绕左右的剑气彻底湮灭。

“雪儿。”最后一次回眸,敦煌长舒一口气,终是敢于直视起雪儿的脸庞:“以后,爸...不是...叔叔我就不能陪在你的身边了......”

“敦煌!”在敦煌的朦胧视野中,突然有一道修长的倩影姗姗来迟,她与世相隔绝,仿佛正徘徊在两界的边缘位置,既不能染指于凡间事物,更不能向敦煌施以援手,只能在不远亦不近的地方凝望万事休矣的敦煌,带着哭腔呐喊出声。

与雪儿如出一辙的银色瀑布悬垂在倩影的背后,在她的身边,又陪着另外两位或高大或轻柔的身影;一人黑衣是无名,一人如玉是熏香。

凡间人本不该留意到三人的横空出世,或许是因为行将就木的缘故,敦煌却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捎见了历经千辛万苦才得以从冥界出逃至人间的三人,当他的眼神掠过哭成泪人的白樱雪,无数歉意缠绵而起,共同构建出其嘴角的最后一抹不尽释然的苦笑:“我们一家人,本不该这样才对......”

仅存的独臂支撑从膝盖无力滑落,仿佛让敦煌一下子尽失全部气力,身形如山倒,向着脚下那灰色沙漠中的唯一绿洲迎面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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