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面山上(1 / 2)
姜乐冥与雪儿在这二十多天的朝夕相处之中,两人能够说上话的次数寥寥无几,当中最多的一次,还是因为江鸣羽在七天前的造访。
静谧很大一方面是雪儿自身的原因,自打苏醒过来之后,她就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基本不说话,也甚少会流露出任何表情,以往那能够令冰雪都为之消融的微笑此刻已然遁形到不知何方去了。
姜乐冥不是没有尝试着去调动雪儿恒常徘徊在谷底的情绪,但往往结果都不尽如人意,有些时候,姜乐冥一时的好心兴起更会让他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僭越雪儿心里头的那一座雷池,被人连被褥的一起丢到门外头去,与草木同栖。久而久之,姜乐冥也就不再坚持以外人身份去调和雪儿自我封闭的情绪,索性直接撒手不理,干脆任由其“自生自灭”了。
二十多天以来,雪儿基本都是深居简出,时常往返的两个地儿便是木屋以及其后方的那两座碑石坟墓,在后者那,更是往往一坐就是一天一夜,不吃也不喝,直到次夜凌晨,才会踏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回到茅屋内,一声不吭地睡到那张已经封了纤尘的软垫上。
每每看见雪儿如此魂不守舍的模样,姜乐冥虽说会时常感到于心不忍,但更大多数情况下,表露在外的都是无可奈何的神情。
一旦有落石在心涧深处泛起阵阵涟漪,越是细腻的心思,就越会沉沦其中。此时此刻的雪儿,自然是其中最当仁不让的典例。
心病还须心药医,作为外人的姜乐冥,除了可以照顾雪儿简单的起居之外,基本没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了。
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候,等到雪儿浅浅睡去,在设下简单至极的剑阵后,姜乐冥会独自一人摸黑来到敦煌的坟前,可以说是到这里来自言自语,也可以说是专门到这里来祈求那在天之灵的飘渺援助。
只不过永远得不到回应就是了。
“嘿咻。”就在鱼肚未出,夜风仍爽之时,姜乐冥早早地出了门。在这二十多天里,他这位敦煌的首席大弟子几乎天天如此,活得跟保姆没什么两样。
虽是被迫得陪着雪儿一起隐居山林,但这些天,姜乐冥却并没有放下武道,仍在砥砺前行着。至于那个被他青眼相加的修行地,便是那几近垂直地表的镜面山峰。
从一开始的寸步难行,再到现在无需假借任何内力就可以来去自如的爬上又爬落,姜乐冥大抵花了五天多的时间。
现在的他,甚至可以做到在镜面山壁上如履平地,以别人压根无法想象的闲庭信步,轻松而惬意地登上山巅,一路登顶,他所提着的一桶水甚至没有因摇晃而洒出来一滴。
一个轻盈翻身稳稳落在悬崖边缘,姜乐冥并没有直接向木屋那边走过去,而是选择驻足原地,右手向前轻轻一推,便有一柄短刃应邀而来,任劳任怨地载起重量约莫是自己两三倍的水桶,代替姜乐冥本人稳稳当当地向木屋飘去。
站在山巅,眺望着远方微微泛出的盎然紫意,姜乐冥将双手交叉在一起,履成平面,高举过顶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而后砸吧砸吧嘴,神念仅是微微一动,那一直在暗处如影随形的黑雀便在花焰的簇拥下再度莅临这人间。
欢欣雀跃的小凤凰在姜乐冥的身边盘旋着,尚未长开的玲珑身体经过以战养战后,已然渐渐有了可以溢于言表的孤傲凌人之气。
姜乐冥将右手从袖间递出,腕上悬挂着黝黑鳞片霎时历历在目,当时是,原本正打算稳稳落在其食指上的黑雀顿时在空中来了个毫无征兆的急刹车,而后愤愤然拍动自己的小翅膀,又向左兜了一圈,一通南辕北辙后,最终选择了其主人的肩膀,在锁骨中满心幽怨地蜗居着。
姜乐冥没有打算去理会那来自于黑雀的愤懑,反而是自顾自地抬起一只脚,悬在若是落下多半就得粉身碎骨的山崖边缘。保持金鸡独立姿势的姜乐冥故作神秘般掐指一算,自觉时机差不多了,便用单脚奋不顾身地向前高高跃起,向断面山的底部飞驰而去。
蜷缩在一起的黑雀似乎是早就知道了姜乐冥会闹这么一出猝不及防,就在后者前脚才刚一跃起的时候,她就已然张开了翅膀,乘风翱翔于天际,看着那一道衣着质朴的身影化作一尾流星,势如破竹地坠落山崖,又在即将落定时化为比拟蜻蜓点水般的轻柔,踏在露水沉沉的草尖,掸落那滴压弯了芳草腰肢的晶莹。
“呜呼!”从高峰上的飞流直下,聆听那狂风在耳畔的呼啸声,感受那仿佛径直拍入五脏六腑之中的沁凉,姜乐冥的心中便有说不尽的神清气爽升腾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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