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坡(1 / 2)
“老孙,刚才那娃娃,跟你说了什么?”邓夙启此刻已经重新抱起了昏迷不醒的诸葛依依,手脚动作固然轻盈依旧,但眉眼之中那一抹温煦和柔均不再的冷淡,却还是揭示出他在对待诸葛家的小郡主时,那可谓是“今非昔比”的差别,至于他口中的那个娃娃,自然就是刚才身形后至的李丹青了。
孙鹰谲耸拉着脑袋,任由双手随意垂在大腿两侧,有透着丝丝仿佛隶属于隆冬寒意的清风自其指缝中吹过,却仍是不比他此时此刻萦绕于心间的心灰意冷。
直到邓夙启托着那个恃强凌弱惯了的女娃娃来到跟前,于自己的面前切了切手掌,孙鹰谲这才从沉冥中醒了过来,晃了晃脑袋,摇掉了深邃眼眸中的惋惜,他冲着邓夙启挤出一抹人不人鬼不鬼的尴尬笑容,略显沙哑地缓声回答道:“没啥,就是些杂七杂八的小事儿而已。”
“你以为我这回会信你?”邓夙启好说歹说也是脑袋光得差不多了,暂且不说是聪明绝顶,再不济最起码也得学会转弯了不是?所以他这才会用空出来的左手一把搂住孙鹰谲的胳膊,硬生生地凭借着自己大他一号的身形,做了个一力降十惠的泰山压顶,当然这只是皮毛之中的皮毛。
然而,就算是开玩笑的举措,放到平时,从来就不喜欢与人勾肩搭背的孙鹰谲定然会立刻将自己摔到一边去,但这一次,他却没有这么做。要说是一时动作的转变还算情有可原的话,那么数十年均如一日的习惯此刻却百年难得一遇地突然偃旗息鼓,这一刹的变化,到底还是让邓夙启联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到底说什么了?”
孙鹰谲没有转过脸,只是用斜眸的形式象征性地瞥了瞥跟自己斗了大半辈子的邓夙启,仰天呼出一口浊气,气息不尽深沉地幽然道:“剑圣他真的......”
邓夙启的瞳孔在这个瞬间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前些天,我们不是感觉到自身修为的瓶颈松动的痕迹变得越来越明显了么?”主动跳过不详的孙鹰谲话锋一转,将邓夙启的注意连带引向了另外一个看似毫不相干实则息息相关的既成事实。
“嗯,而且不光是我们,很多人都感觉到了。”邓夙启点了点头,只想着作为捧哏的他原本还等着孙鹰谲继续往下说来着,可见后者久晌都不曾再续下文,仅用单只深意无限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在这样的对视持续了大概几次呼吸的寂寥时间之后,幡然醒悟的邓夙启情不自禁地倒抽了一口凉气,颇为难以置信地磨牙启齿道:“难道是...他?!”
“剑圣他,把自己赌在了过去,又把属于未来的一切都安放在了师兄的身上。”孙鹰谲负手而立,昂首望天,呢喃道:“我们这两个受人恩惠无限的老东西,在弥留之际,是不是也应该为那一直以来都口是心非的剑圣,做一点点的贡献呢?”
“那你打算怎么做?”邓夙启与孙鹰谲并肩而立,两位精神矍铄的老人齐齐远望襄阳东门,在不久的将来,那里就会有铁骑纷沓而至。
孙鹰谲低下头,俯视着地上那些因为陆地青虹的肆意妄为而洒下的碎石瓦砾,轻吟道:“用不了多久,整个襄阳城就会变得更乱了,那个时候,如果他还不曾离开......”
只不过是一记浅显至极的舞袖,却是瞬间蒸发了铺满一地的碎石。
“赶紧把我们家的小公主弄醒吧,别一会儿真给人家把穴给封坏了。”孙鹰谲抖了几下肩膀,将邓夙启从自己的身上甩了出去,紧接着单手捋起长眉,回身望了眼那已然沉寂无声的客栈,在心底暗自做出了一项可能会是有死无生的决定。
从襄阳城出发,向北走约莫五百来米,便是一处视野极佳的上行斜坡,登上去虽然略微有些麻烦,但是在之上居高临下,却足够能远眺整座襄阳城的布局。
此时此刻,仅有生命力极度顽强的小草绽满一路的斜坡上,正有一位翻身下马的披甲将军正远远地打量着那座迟早都会是自己囊中之物的襄阳城,而在他的身旁,则有共计二十位原地待命的骑士。
一马当先的将军身形臃肿如球,哪怕是穿着已经加大一号的结实盔甲,也只能是堪堪覆盖住他那呼之欲出的圆润肚皮,尽管整体的四肢比例放到常人身上算是标准身材,但在他的身上,却只能配得起短小精悍这么四个字。
可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圆滚滚的胖子,脸上作为将军应该有的英气逼人他一分不差,作为从沙场伏尸千千万中历练出来的血性,他一人更是足以力压身后二十骑的总和。
胖到甚至连迈步都感觉需要靠左摇右晃来勉强维持平衡的他,却能够在南溟分崩离析后迅速崛起,甚至于一举成为当今泽西州上最不容小觑的一股藩王实力,种种身份汇于己身,如此,又有谁敢在这个胖子的面前以貌取人呢?
胖子的右腰带上悬着一把砍刀,左腰带上则是挂了一把双钩长鞭,两个锋利无比的鹰爪钩朝内,恰到好处地卡在腰带与皮肉之间的分层,被肚皮撑大无数倍的贴身甲胄的左胸位置,曾有人用小刀在那里歪歪扭扭地刻了两个字——诸葛。
是的。时下正在五百米外远观襄阳的,正是泽西州上草野所认为的非正统,但却最具帝王相的诸葛家家主,诸葛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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