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身刀(1 / 2)
只是与在身前昙花一现的林必茂浅浅作揖后,两位因赌约所限而被迫要在诸葛家中鞠躬尽瘁数十年的老人,从今天就已然与诸葛家族分道扬镳了。说来好笑,将之逐出家族的,非但不是诸葛家族的直系血脉,而且还是个他们从小看到大,一直不鸣则已,却是能够转瞬一鸣惊人的读书人。
绛珠落子红尘起丝,林必茂那用来降伏桃木飞剑的手段雷厉风行之余,当中境界更是远超二人的想象,赫然有了当初剑圣于草原上力破万法的影子与雏形。那个时候,邓孙两人对意气风发的敦煌无可奈何,而现在的长江后浪推前浪,更是让两位老人倍感有心无力。
时代终究会是属于年轻人的,遥想当年兵鬼一人便可独步天下五十载的武道辉煌,现已成为了绝唱,后世的第一桂冠,相信没有哪个人能够将之一直戴在头上了。两位斗了大半辈子的老人终是在迟暮之年,心思逐渐变得默契十足起来。
暂且不论邓孙二人在未来能活多久,就算是今儿傍晚就闭目溘然长逝了,相信两位老人也绝不会对这人间存有过多的遗憾,人在世上活着,有的是要争一口气,做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流芳英雄;有的是要游山玩水,当那山林间的闲云野鹤,四海为家,见识一下这人间的大好繁华。
老人们偏偏两者都有所染指,又偏偏两者都能有所建树——登上风云榜得以笑傲人间武林,老来又可得缘进而境界飙升,这是那争得的一口气,已然回了老本;前半生可赏那一剑灭地缚蛟龙的剑圣风姿,后半生又见背负浩然正气的书生风流,这是那属于闲云逸鹤的幸运,得以大饱眼福。
正是因为人间夙愿悉数了却,两位老人才能在哪怕是被林必茂话里有话的别样玄机威胁下,亦能下定那视死如归的决心。不过是与诸葛铁骑为敌罢了,对于无牵无挂的他们来说,又有何惧?
“轩辕家在襄阳城扎根已久,其势力更是几乎渗透进襄阳城的各个角落,不可谓不错综复杂。诸葛澈要想以那闪电战的速战速决拿下襄阳,好剑指南溟京畿,把刀架在那新皇的脖子上,必定免不了一场近乎于屠城的腥风血雨。”孙鹰谲喃喃自语,游离目光刚瞥过一旁根块黝黑木炭一样杵在原地的男子。
感受到目光的扫视,绰号是武痴儿的男子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仰起头,冲着两位老人咧嘴笑了下。虽说是笑容僵硬,但其脚下动作却是一点不慢,电光火石间,那根尚且不知是敌是友的木炭就已没了影。
“襄阳武林春,多好听的一个噱头。”目送着武痴儿远去之后,孙鹰谲回神苦笑道:“到头来,这些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的武夫,还不是一样要给那些家族打白工?而且多半还得是死无葬身之地的那一种凄惨。”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头上没毛,俨然以身体力行正式诠释何为“聪明绝顶”的邓夙启五指前倾,手掌向内缩,让出一个刚好足够容纳耳朵的狭小空间,一边摇头,一边笼住了自己的耳朵,对于旁边孙鹰谲正悲天悯人的碎碎念不屑一顾。
正当邓夙启觉着孙鹰谲可算是收了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放下手,后者划空而至的双臂就已然轰在了他的手背上,连带着邓夙启自带的手心隆起来个结结实实的双峰贯耳,一下子震得邓夙启头晕目眩,等到他堪堪回神之际,那脚下生风的该死的长眉怪已然跑到了街头拐角的位置。
“你娘的!”邓夙启远远地向他痛骂一声,撸起袖子,不甘示弱地追了上去,乍一看的满身气焰无比浑厚,但实际上,只要是有些道行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在法相破灭后的邓夙启不过是一个纸糊的虚架子而已,完全可以说是一推就倒。
许多人翘首以盼的神仙对决到头来却是演变成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小打小闹”飞快落下帷幕,除却一小撮独具慧眼的武夫之外,其他人的心态都几乎于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失落。
毕竟他们既是没能欣赏到那让人死而无憾的眼花缭乱,又没能从那可谓是“浅尝即止”的对垒之中偷师到什么东西,从始至终,除了远远地瞧见了那金人法相偌大的镜面光头之外,基本上就完全没有别的什么称得上是亮眼的东西了。
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队伍之中的木炭武痴儿又重新找回了他两个狐朋狗友,高矮胖瘦,还有一根笔挺木炭,如此组合自然与华丽八竿子打不着边,但从某种角度而言,却又是十分契合。
“妈的吓老子一跳!”瘦高男子是三人中第一个发现武痴儿行踪的,也不是他本人的观察力如何如何惊人,只是在路过巷口拐角的时候一记回眸,就瞅见了那根仿佛跟巷中阴霾融为一体,只留下浅红双唇若隐若现的木头,再定睛一看,直到瞧见那两个尚且是会转悠的眼珠子的时候,这才猛然向后跃了一步,一边拍着惊魂未定的胸脯,一边叫道。
只是这句话的戛然而止,刚好停在了瘦高男子最后一个字出口的瞬间,才让他的瞬间无声没有显得多么惹人耳目。
“武痴儿,你这家伙,刚刚跑哪里去了?!”在一边自顾自走着的矮胖墩听到同伴的惊呼后,忙探过脑袋,摆着肥硕的左手,毫无防备之意地走了过来。
他们三人是同乡,结伴行千里又一路跋山涉水,三者关系按理说应该比襄阳城内那些个与彼此只有一面之缘就迫于侠道礼数而称兄道弟地江湖人士来得稳固得多,也真切得多。
所以,胖墩还从来没有想过那一路惜字如金的木炭武痴儿,竟会在这一刻暴起杀人,杀得还是同乡!
武痴儿的手起刀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单手如同鹰钩,猛然刺入胖墩左胸胸部后又来回捣弄,直至其心脉尽数破碎后,这才抽手而出,在半空洒出弯月血雨,血红右手悬垂一侧,自中腾飞的气化血雾未曾立刻远去,而是环绕在他的双眸边上,盘旋约莫两圈后,才悠然从暗巷之中升入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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