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清(1 / 2)
两道身影接连跑得飞快,远远望着那一溜烟儿就可没影的追逐战,范云韵只得是苦笑着瞥了瞥自己膝盖上可能永远都无法痊愈的箭伤,哀声叹了口气,回头看向那飘零了一路的黄纸纷飞,他心里头在隐隐约约之间多出了几抹好奇,随后便拖着一瘸一拐的脚步,慢慢悠悠地捡起那些因风吹而落了一地的毛边纸。
范云韵并非书生出身,虽然整体算不上是目不识丁,但也与之差不了多少,看着那一张张泛黄皱纸,他一时间还没能从那些虽有字却仍是堪比无字天书的纸上读出任何端倪,直到其捡到了一张勾勒着惟妙惟肖的“龙凤共舞”的黄纸,他这才恍然大悟。
“年轻人,当真是朝气蓬勃啊。”范云韵不怀好意地咧嘴笑道,回身看着那个将小桃子如同抓着家禽母鸡一般拎起来,愤愤而行却又难掩面红耳赤的二殿下,心中因得悉其尊贵身份而升起的郁结稍稍消解了一部分。
不论如何,二殿下始终还是那个二殿下,那个在六名天之骄子中,最温文儒雅的皇子殿下。
——或许,他真的不适合当皇帝?
范云韵这样想着,一边将已然在怀中叠出一小摞的黄纸悉数收回腰包。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还能用得上,譬如,偶尔拿出来感受一下青春时的懵懂悸动?
“看些什么不好,一天天看这些,我看你真是皮痒了。”姜灵一只手拎着四肢耸拉着朝下,像是已然放弃了挣扎的陶熏姿,边走边沉声嘀咕,碎碎念当中不见有多少怒气,倒是羞赧隐隐独占鳌头。
“范云韵!”原本还以为可以置身事外的瘸腿老兵被突如其来的点名吓了一跳,昂首远远瞧见姜灵那张虽微泛红晕,但却不乏坚持的脸,无奈耸了耸肩,哀叹一声后,只能老老实实地把几张才收回的黄纸如数拱手奉上。
“你们两个啊!”姜灵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白了两人各一眼,反手把纵使已是少年却也不算重的小桃子丢给范云韵,后者将之稳稳接下后扛在肩上,对于那如雨落的小打小闹,老兵不予任何理睬。
“这些东西我拿去销毁了,范云韵,你帮我好好看着这个小屁孩,一天到晚净不学好。”姜灵目不斜视地扬了扬手中那详细描绘了何谓“翻云覆雨”的黄纸,仅三四个来回,便已扇出浅黄的火星自边角开始蔓延,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团如花开般的烈火就已绽放于他的掌心。在小桃子颇为不舍的眼神注视下,那本他忍痛花了半块银子才从路边的小小拍卖会中买来的精品,就以一种毫无商量余地的方式,彻底烟消云散了。
“不!”当然,这么一声呼唤,对于有贼心没贼胆的小桃子来说,只能是落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窘态,被永永远远地留在腹中。
小桃子作为这么些年以来,唯一一个几乎是每日每夜都形影不离地陪在隐姓埋名的二殿下身边的小小书童,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基本挑不出另外一个比他还要熟悉二殿下的人了,所以,此时此刻什么该做,什么不应该做,早就人小鬼大的陶熏姿可以说是已经拿捏得明明白白了。
“我去看一下那两个人,你们记得生火。”姜灵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便转身揭开幕帘,头也不回地进入了幽静竹屋。
“喂!你想把我抱到什么时候?还不赶紧把我放下来!”直至姜灵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范云韵却依旧将陶熏姿扛在肩上,因为肚子一直被肩膀顶着而不舒服的小桃子反手切出一掌,正好贴着范云韵的头皮划了过去,擦出一阵火辣的同时又颇为愤懑地低声道,显然是打算将藏在肚里的怒气一股脑地全撒在瘸腿的老兵身上。
“欸我去!”察觉到头顶一阵酥麻掠过后的范云韵也不甘示弱,原本只是随意搭在旁边起稳固作用的右手当即向肩膀翻折,牢牢夹住陶熏姿较同龄人更为纤细的腰肢后,便是马不停蹄地抖擞起肩膀来,人为地震出一阵蛮不讲理的颠簸,弄得毫无防范之意的小桃子发出一连串胡言乱语。“个小屁孩!还敢打我?你看我整不整你!”
“死瘸子!我抓你头发了!”在震荡中艰难稳住身形的陶熏姿旋即张牙舞爪地扑向范云韵的利落短发,双手如钩,更是直接毫不留情地从发根开始抓起。
“欸欸欸!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想死是不是?!”
“你放我下来!”
“鬼叫你先打我?!认错,认错我就放你下来!”
“那我拔你头发了!”
“你敢?!”
“哟吼!你看我敢不敢!”
听着屋外那暖阳深林下的吵吵闹闹,姜灵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一对欢喜冤家都不知道已经互相打了多少次了,每一次的劲头更都是几乎冲着那老死不相往来的绝交去的,可偏偏到了最后,还是能同坐在一张桌子上勾肩搭背,如此反复好几次,就连一开始竭力想当和事佬的姜灵,最后也逐渐抛弃了这种想法,开始默默由之任之。
在竹屋之中,此时正安睡着两位大难不死的人儿,无一例外地,他们的身上都裹着厚厚的纱布,全身上下只露出了眼耳口鼻,伤势显然不容乐观,但好说歹说,最起码也是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为了这么两位“鸠占鹊巢”的天外来客,手头并不宽裕的姜灵还特地斥巨资从琉璃村中买来了两张竹席铺在纯手工制的木床上。
比起外头那个能够为了“买书”而心甘情愿地花上半块银子的小家伙,昔日的二皇子却是表现得更懂持家一些。也是多亏了姜灵这一路上的简朴作风,这才让那个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小书童有了那么些闲钱拿来挥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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