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煌(2 / 2)
有了言辞颇为和善的逐客令却仍犹不欲归的众人依然在此起彼伏的热潮中为邓夙启呐喊庆祝,但后者早已对此不屑一顾,他转头向一旁领驴的郭洪微微颔首示意,随后便轻描淡写地扬起缰绳,驾马驱近于那个彼此一早就约定好了的东边大门。
只是不论是孙鹰谲抑或是后来居上的邓夙启,两位纵横江湖数十载的老人,都未曾留意到车厢内产生的异动。
在那只有两位女生的车厢里,比起躺卧在床上的娇弱女子,明显要更加惹眼的银发身影,早在孙鹰谲飞身下马车,开始与那柄桃木剑针尖并对麦芒的时候,就已然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与之一脉相承,足可以假乱真的气息滞留其中,从而营造出自己犹在于此的假象,至于她本人去了哪里,便是鬼神,也无从得悉......
春夏秋冬四季,草木山川。桃木剑的一世画卷,御空而行的男子全都一一斩去,除开隆冬的寒风刺骨是他用了两剑才得以完全破去的之外,其余的或温煦,或炎炎,或肃杀,或巍然等等等等,俱是被其一剑劈成漫天星光飘零。
一剑更比一剑的锋芒层层套叠,可男子的身影,却是不可遏制地呈现出每况愈下的情形,好不容易才显现出不再模糊的五官的他,现如今却又已几近于初临时的形象,甚至还要更糟,除却抓握长剑的右手仍然凝聚如实体之外,其余三肢包括躯体在内,全都不约而同地显示出若隐若现的朦胧迷离感,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因风而消散一般。
至于那柄悬于其面前的桃木剑,则依旧有气焰最盛的两界——天涯海角——作为身后强而有力的支柱,等着男子去一一破解。
至于脸色煞白的道士酌清,也时不知从何时起就已悄然出现在桃木剑正下方的半空,他在空中保持着半蹲的姿态,抬起头,目不转睛地仰望着那个唯我独尊的身影,唯吐纳间掺杂着清晰可见的颤抖,显然,自画天地并以之作为桃木元神的手笔,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使出来的。
保持蹲姿的酌清额间垂下了一缕苍白如雪的发丝,在一众乌黑的秀发中,显得格外抢眼。白调垂发更似乎具备着感染的能力,正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周遭的黑发,使之于一呼一吸间如隔三秋,跨越时空与岁月,自青年的澎湃一路飞腾至老年的沧桑。
两人同样浮空,却是有肉眼可见的高低之分,一如谪仙人与真正的天上仙人之比。
“春夏秋冬,草木山川。”比酌清位处之地还要更上一层楼的敦煌蓦然挥手,震开了萦绕在剑身上的土川灰黄,令那一尘不染的银光顺势得以再临人间:“剩下两剑,该是天涯与海角吧?桃木作身,却能勾勒出这么十剑,还真是不容易啊。”
“这十剑,本来是该在剑圣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祭出去的,结果却是迟了这么多年。唉,时光似箭,岁月如梭,少年不再是少年,游人也不再为归人。”
“你觉得只凭这十剑,真的就打得过当初那个双魂合而为一的我了?”缀有赤红双眸的敦煌意有调侃地缓声道。
“怎么可能,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自个儿还不清楚吗?”半蹲在天上的酌清伸出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抹,捞起一片不足为道的纤小星辰,放在指尖摩挲:“剑圣是何许人也,我又是何许人也?我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完全不可能与剑圣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又怎么可能会有打得过这么一说?”
“我只不过和很多人一样,都想着与那昂首挺胸地走上金字塔的天纵之才,来一场堂堂正正的较量罢了。”酌清苦笑道:“毕竟剑圣可是能够剑斩昆仑的真仙人啊,哪是我们这种凡夫俗子,比得上的?”
“你可是道人。”敦煌好心提醒道。
“道人就不是凡夫俗子了嘛?我辈证道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为这天下开得昆仑,可几百年几千年过去了,仍是一点苗头都见不着,唯独是剑圣,一剑就给那破山给劈开了,这么一比,合着我们不就是庸才嘛?”
听着道士的牢骚,敦煌先是愣了一会儿,这才哭笑不得地说道:“这天下,像你这种有自知之明的道士,还真不多见了。”
“见人有所为,却不想着如何从他人身上截长补短,而是想着如何去摧毁别人,使他们变得比自己还要短,然后再美其名曰地说自己才是这天下最好的。正是因为没有自知之明,没有一颗学徒之心,曾无比鼎盛的道门才会变得外强中干啊。”
酌清仰望着敦煌真正不可一世的身影,苦涩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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