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笼鮟鱇(1 / 2)
雪海深处。
一只乍看下体型极尽可媲美擎天之柱的巨蜥匍匐在雪层之中,它的血盆大口里眼下正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什么,那嘎嘣作响的骨骼映衬着蜥蜴的那张无情大嘴,其威力究竟抵达了何种恐怖的境界。于唇瓣间忽上忽下的洁白蛇尾纷飞起舞,跳跃着哪怕至死也仍要负隅顽抗的挣扎。只可惜,经由其所散发出的剧毒,到了被冠以凶兽之名的巨蜥嘴里,不过也只是些简单到甚至可以说是无色无味的酱料罢了。
“呼……”似乎是太久没有这样动弹过了,在大动干戈的“咀嚼”中,巨蜥居然感到丝丝疲惫之意从心海中徐徐升腾,进而蔓延至五脏六腑。它竟是被维持生命所必须的“进食”给累到了。凶兽遂不再强迫自己的身体挺拔如松,懒洋洋地卧倒在地上,大嘴巴裂出一条仅是相对而言,实际仍可轻而易举地塞下好几个成年男性的小缝,不紧不慢地喘着粗气。
“我好像忘记跟他们说些什么了……”刚与姜乐冥一行告别,便心血来潮地想要捉几条雪花蟒拿来到开胃粮食的凶兽温血蜥此刻的心情隐隐有后悔滋生,既是针对隶属于自己的灵机一动,也是因为心里面一阵莫名其妙的意犹未尽。“是什么呢?”
此时,尚未断气的雪花蟒正在温血蜥的嘴中拼命谋求生路,当下见那阵唇齿间的束缚已然不似刚才那般强力,便立刻把握住此等千载难逢的机会,蛇尾高高扬起,进而重重地拍在那凶兽的下巴上,想要凭借以此换来向后倒的冲力,从而一跃从那满布腐蚀毒素的“泥沼”中飞身而出。
怎奈骨感的现实对于饱满理想的打击实在来得太快,还没等半蛇半人身的雪花蟒将前半身整个从温血蜥的血盆大口中脱离出来,后者宛若虎头铡一般轰然盖下的铁齿便是给那苦命的雪花蟒来了个毫不留情的腰斩。
“啊!!!”尖锐而充斥着无尽痛苦的厉啸再次响彻九霄,让一众曾经以拥有雪花蟒的庇佑而自豪的群众心生深刻到骨髓之中的胆寒。他们纷纷跪倒在地,甚至于干脆利落地在那温血蜥的面前来了个毕恭毕敬的五体投地。
“哦,我想起来了!”聆听着那亡命的哀嚎,温血蜥就跟断了片一样的记忆却是从藕断丝连的朦胧中迅速恢复过来,一下子的澄明清亮让它幡然醒悟,清幽绿色的瞳孔更是旋即闪烁出懊恼的神彩:“那只傻瓜鱼最近好像跟七角麋鹿关系不大好,说是想要跟他打一仗来着!我去!我怎么把这么一出给搞忘了啊!”
此刻温血蜥嘴里所说的那只“傻瓜鱼”,正是与之同属于九大凶兽的地笼鮟鱇,因长相外形酷似外界人间那海中额前挂着灯笼的鮟鱇鱼而得名,虽是以鱼命名,但这地笼鮟鱇的生活习性却与“鱼”这类生物八竿子打不着边。毕竟在这终年封雪的极北之地,能够有哪怕只一小潭水源的出现就已经是奢望,更别提是那能够供鱼进行游动的湖水了。
由是,虽名为鮟鱇,但这只凶兽其实也是陆生生物。只不过他在陆地上的移动方式与鱼儿在水里的移动方式并没有什么两样,完全可以说是将天地视作海洋而进行的所谓“空游”。
除此之外,这只地笼鮟鱇还生来怕火畏光,由是,凡是以他作为新仰的部落,基本上都看不见有灯火摇曳的光景;更有甚者,这么一只偏偏要以“鮟鱇”作为名字的凶兽,居然生性怕水,连最致命的弱点也是水,综合以上的种种,所谓的地笼鮟鱇,恐怕真的除名字之外,就再没有跟“鱼”有任何瓜葛了。
由于地笼鮟鱇的地盘与七角麋鹿的领域相隔并不远,基本上完全可以说是邻居的关系。因地笼鮟鱇个体的习性实在过于诡异,怕火畏光又惧水,而这三者,偏偏又恰好是七角麋鹿的信仰地之所以能够成为极北之地中的人文鼎盛的依据,双方的冲突因而展开。
在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极北之地,展开冲突的因素并不像是外界那般复杂而又牵涉甚广,在这里,要展开一场拉锯,需要的只是“不满”,依仗的只是“拳头”。
谁对谁不满,谁比谁拳头更硬,谁就是道理。凶兽与凶兽之间的相处尚且如此,其麾下的信仰之人,也基本继承了同样的行径,以至于让整个极北之地的行事动机都变得尤为单纯,并不会出现像是担心个人利益会不会受到牵连而束手束脚,甚至于勾心斗角的纵深局面。
因为信奉七角麋鹿的部落的存在,地笼鮟鱇过得不习惯,不舒服,所以,近些年来二者的对立便呈现出一种愈演愈烈的趋势。
地笼鮟鱇的个人实力在九大凶兽之中属于吊车尾级别的存在,但相比于那只性情相对平和的七角麋鹿,甚至于纵观全部九大凶兽来说,地笼鮟鱇全年都无需像其他凶兽那样有“冬眠”的习惯,换而言之,他完全可以在其他凶兽修生养息之时跑出来兴风作浪,而别的凶兽还偏偏制裁不了他,又或连秋后算账都不一定做得到。
毕竟九大凶兽将这极北之地拢共划分成了九块主场,每只凶兽都有只隶属于自己的主场,为了报仇就擅自跑到别人的场子里去大闹一番,这般行径鲜有成功,更往往都会是血本无归,还要赔上自己的小半条命。
这也是为什么,就算地笼鮟鱇的实力在凶兽里排不上号,但也甚少会有其他人去主动得罪这么一只得天独厚的“空中飞鱼”,既是为了信奉自己之人的安全做考虑,也是为了不给这个该死的家伙在未来恶心自己的机会。
“这家伙,应该不会真的挑这种时候跑去作吧?”温血蜥忧心忡忡地凝望远方,三下五除二地将嘴里那只已然死得不能再死的雪花蟒吞入腹中,以半呢喃的方式徐声自语道:“要真是那样的话,可就糟糕了啊……”
怎奈世事往往都是个顽皮的孩子,旁人越是想要它向着各自心中所认为的正规发展,它就越要偏离既定的航道,向着最为险峻的方向出发,哪怕前方是座跌落便会立刻粉身碎骨的悬崖。有的时候,它能做到悬崖勒马,但更多时候,它都只会大笑着从边缘处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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