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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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海坐在询问室里,僵硬地垂着头,视线飘忽不定,手指绞在一起,双腿在桌子底下不安地抖动着。

负责询问他的,是刑侦大队的路征,和另一位年轻警官。

路征的眼睛如鹰隼,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不语,压迫性的气氛令人窒息。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中年男人——身形敦厚,面容憨实,头顶微秃,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夹克,看上去其貌不扬,人畜无害。

他又想起进询问室之前,陆成舟拉住他,小声地提醒:“他没有生育能力,你可以从这点进行突破。”

路征有些疑惑:“今天不是要调查他弟林大川的情况吗?”

陆成舟点了下头,“我怀疑林大川也是这样。”

“……可他不是有个儿子?”

“很可能不是他亲生的。”

路征神色一僵,挑眉问:“理由?”

陆成舟不紧不慢地分析:“一,这种病分先天和后天,如果是先天基因决定的,那兄弟俩都不育的可能性比较大。”

“有点牵强。”路征蹙了下眉,“二呢?”

“二,余芳源到林家六年了,只生了一个孩子,不觉得奇怪吗?尤其是这个孩子,很可能不是亲生的,林大川就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吗?”

“你的意思是,林大川知道?”

“我觉得他猜到了。而且不止他,他们全家都猜到了,所以才对林天明那么嫌恶。”

询问室内,林大海还在紧张地抖腿,桌子上传来的轻微震感让路征回过神来。

他冷眼睨着这个中年男人,清了清嗓,徐徐开口:“林大海,听说你不能生孩子?”

林大海倏地抬头,眼底闪过一抹难堪神色。

他没想到在这儿煎熬了半天,等到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令他难以启齿的话题。

他面无表情地垂下头,讷讷地应了一声。

“去医院检查过吗?”

“嗯。”

“医生怎么说?”

“……”林大海后背僵滞,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攥紧,“天生的,治不好。”

“天生的?”路征眉一挑,慢悠悠重复他的话,“那你弟呢?怎么能生孩子?”

林大海把头埋得很深,默不作声。

路征想起陆成舟的提醒,故意刺激他:“对了,你弟不是留了个儿子吗?你可以把他当亲生的养着啊。等他长大有出息了,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默了许久,林大海才艰涩地开口:“他那儿子是个傻子,脑子不好……不会有出息的。”

“那也好过膝下无子,生活连个盼头都没有。”路征站起身,走到他身旁,假意劝他,“听我的,把林天明好好养着,以后让他给你们养老送终。”

林大海佝偻着背,继续沉默。

路征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惊呼一声:“对了,我们在系统里没有查到林天明的人口信息表,等有空给孩子补个户.口吧,九年义务教育还是得跟上。林天明是几月出生的啊?”

林大海一时懵住,不明白他的意图。

“……大概是农历四、五月吧。”他回答得含糊不清。

路征追问:“那就是阳历六、七月?”

“差不多吧……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也不要紧,我的同事会问李庆兰同样的问题,要是对不上……”

路征半眯着眼,观察着林大海的神色。果不其然,他的表情僵了一瞬,眼神四处游移,掩饰着慌乱。

这说明,这个问题,他们夫妻事先没有对过答案。

大概是想通了,林大海突然抬起头,嚷嚷着:“哦哦,我记起来了,那天村子里可热闹了,小学在举行什么活动,小孩子们唱歌跳舞的,好像是个什么节日?”

路征挑起眼角,“六一儿童节?”

“好像是。”

路征盯着林大海,忽然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这就对了嘛。这点小事,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林大海微不可察地吁了口气,肩膀松懈下来了。

这时,路征搁在林大海肩上的手突然用力,皮笑肉不笑地说:“对了,趁着你记忆恢复了,你再想想,余芳源,哦,也就是你们说的那个疯女人,你们是什么时候把她捡回家的?”

林大海后背陡然一僵。

“又失忆了?”路征啧啧两声,语气带着讽意,“每次问那女人的来历,你们都说是从街上捡来的。到底是哪天捡的啊?”

林大海浑身瑟缩着,嘴唇微不可察地张了张,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路征死死盯着他的脸。

按照路征的设想,如果余芳源“被捡”的时间是2003年10月,然后过了八个月,林天明就出生了,那林大川怀疑这个孩子并非亲生,就顺理成章了。

恰在此时,询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条缝,逼迫紧张的气氛被瞬间打破。

陆成舟在门后,冲路征使了个眼色。

路征心领神会,视线一转,狠狠剜了林大海一眼,冷冷地说:“我同事那边已经问出一些东西了,看来李庆兰已经招了。林大海,你一个人扛着还有什么用?自己好好掂量一下吧!”

出了询问室的门,路征拢起眉,火急火燎地问陆成舟:“就要问到关键问题了,被你给打断!说吧,什么事?”

陆成舟神色凝重,递给他两份材料。

“我刚刚看了两个案子的案卷,发现一个突破口。”

一份是从北辰县公安局调取出来的“2003年10月郑年和余芳源意外事故案”,另一份是“2009年林大川杀妻案”,路征之前已经仔细翻阅过,并未发现什么线索。

陆成舟翻开第一份案卷的事故现场图,手指在上面点了点,“这是郑年的尸体,你仔细看他的头部,有没有发现什么?”

尽管路征办案多年,看到这具穿膛破肚的发烂的尸体,还是忍不住蹙紧了眉,胃里一阵翻涌。

陆成舟又翻开另一份案卷的照片,指着几块形状不规则的尸块,提示路征:“你看,这是余芳源的尸块,虽然不全,但找到了最关键的部位——头颅。你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共同点?”

路征眯着眼,视线在两张照片上来回打转,半刻后——

“伤口都在右边额头上?”他眼睛突然睁大,看向陆成舟。

“对。”陆成舟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意味深长,“而且我刚刚问过法医,他认为,这两个伤口的形成方式很相似,都是受害人正面躺在地上,凶手用一块沉重的、带有尖锐突起的石头,从上往下,砸向受害人的额头。”

他一边解释,一边把自己当做凶手,比划着杀人的动作。

路征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不禁后背一凛,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

最原始的杀人方法,也最凶残、血腥。把人当牲畜活活砸死,画面惨烈,直击人心。

陆成舟想起之前去北辰县调查时,那位老森警向他形容尸体的惨状:……那男人的肚子都被野兽掏空了,脑袋被山上滚落的石头砸了个大洞……

无论是北辰县警方,还是他,都没有想到,郑年脑袋上的伤,也许不是泥石流造成的。

路征摸着下巴,喃喃自语:“伤口位置一样,凶器也类似……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人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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