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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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就是这么复杂善变。许皓月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攥拳的手悬停在空中,落也不是,收也不是。

这男人真是有本事啊,知道她嘴硬心软,所以故意装可怜,还强调自己有伤在身,就想让她心疼,让她为难,最后不忍苛责,只能忍气原谅。

许皓月收回拳头,心头仍愠怒未消,狠狠踩了陆成舟一脚,转身扬长而去。

她闷头往前走,步子越走越快,最后几乎小跑起来。渐渐地,视线开始模糊,她一路跌跌撞撞,好几次差点跟路人撞上,热泪顺着脸颊滚落,很快被夜风吹得冰凉。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

明明很想他,不是吗?

这几个月,她走遍了泉城的寺庙、求遍了神佛,虔诚叩拜,焚香祈福,只为一个执念:保佑陆成舟活下来。

只要命还在,什么都好说。

可现在,菩萨满足了她的祈愿,将陆成舟完好无损地送到她面前,她心里却无端冒出一股恼意——

他果然活着。

那这几个月的装死,是演给谁看呢?

就算受了重伤行动不便,不能托人给她报个平安吗?知道她有多担惊受怕吗?知道他的家人听说他尸骨无存,有多么伤心欲绝吗?

他倒好,凭空消失几个月,然后若无其事地出现,还一脸嬉皮笑脸,对她说:抱抱?

抱你妈个头!

许皓月越想越气,越气就越委屈伤心,眼泪不知不觉地淌了满脸,从默默流泪,到小声啜泣,再到肆无忌惮地大哭,吓得路人纷纷避让,害怕又担心地看着她。

直到身后伸出一双手臂,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脖颈,坚实有力的心跳从前胸传到后背,连带着她的心脏一起共振。

许皓月咬住嘴唇,用力掰扯陆成舟的手。力量悬殊太大,她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那双胳膊像是焊在了胸前,将她箍进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里。

许皓月恨得咬牙切齿,攥紧了拳,狠狠捶打着他的胳膊。

耳后传来一声轻叹。

陆成舟终于松开手,将她转了个身,面朝自己。

他双手扶住她的肩,弓着上身,仰着头,从下往上去捕捉她的视线。

许皓月固执地偏着头,从左转到右,又从右转到左,就是不看他。

良久,陆成舟才缓缓直起身子,抓住她的右手,覆在自己的左胸口。

“你打吧。其他地方皮糙肉厚的,打着不疼,只有这一块伤还没好全。你要打就朝这儿打,只要能让你解气。”

说完,他攥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胸口上重重一捶。

“哎!!!”

许皓月心中一慌,急忙往回收手,可还是迟了一步,她的手被一股力道裹挟着,落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响。

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你干嘛啊?”看着他强忍痛苦的表情,她一时心急,忘了还在气头上,急忙伸手去抚摸他的胸口,担忧地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陆成舟摇摇头,脸上浮起一抹虚弱的笑。

“消气了吗?”

许皓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又是苦肉计!庸俗!老套!

但心里的怒气确实消了大半,此时此刻,担忧和心疼占据了上风。

她扯开他的毛衣领口,踮起脚尖,够着脑袋往里探,“让我看看你的伤。”

“回去再看。”陆成舟伸出手,轻轻包裹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掌心的温度传递到她的手背,肌肤摩挲带来的触感是那么真实,明白无误地告诉她,他是真的回来了。

还计较什么呢?上天对他们已经够仁慈了。

许皓月闭上眼,脸慢慢贴近陆成舟的胸膛。

他张开双手抱住她,往怀里收紧。虽然已经极力克制,但手臂力道之大,还是将她箍得喘不过气来。

听说,人在拥抱时的表情,能反映最真实的内心。

因为亲密接触时,对方看不到你的脸,所以这时候的表情不用刻意掩饰,都是自然流露。

是喜还是恶,是愉悦还是痛苦,是沉醉其中,还是怅然若失,都在拥抱的那一瞬间,定格在你的脸上。

此时此刻,许皓月看不见陆成舟的脸,但她知道,自己的脸上一定是带着笑的。

心底最后一丝涩意,也在这个温热的怀抱中,蒸发殆尽。

两人静静拥抱了很久,谁都没有打破这份久违的温柔。

或许是感受到了路人玩味的目光,许皓月有些面红耳热,推了推陆成舟的肩。

陆成舟手臂的力道松了几分,上身微微后仰,与她拉开一小段距离,手臂依旧横在她的后腰上,不肯松开一秒。

许皓月仰起头,视线与他对上。

他消瘦了不少,脸部轮廓更显锋利,但大致轮廓还是跟记忆中一样,那深邃沉敛的眉眼像是有种魔力,只需一眼,就能让她再次心动,甘愿沉沦不复醒。

许皓月思绪渐渐飘远,视线越过他的头顶,定格在那片深黑色的天空。孔明灯接二连三地飘向天空,连成璀璨的星河,与地面上的万家灯火遥相辉映。

天上每一盏孔明灯,都承载着人间的一个心愿。

属于她的那只,已经摇摇晃地飘到了夜幕的尽头。

许皓月愿意相信,它是神仙派来的使者,帮她完成心愿后,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天国。

许皓月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面前的男人。许多疑问堆在心头亟待解答。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陆成舟笑了笑,仰头看着天上连成河的灯火,喉结轻轻滚动:“故事很长,回去慢慢讲给你听。”

放天灯的人渐渐零落,陆成舟牵起许皓月的手,慢悠悠走在老街上。

两旁火树银花,玉壶光转,街上人潮涌动,熙熙攘攘,像浪花聚起又散开。

许皓月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脚底飘飘忽忽的。眼前的景、耳边的声、路过的人,都幻化成了模糊的背景板,只有紧紧相牵的那只手,是此刻唯一能感知到的存在。

两人经过开元寺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这座千年古刹一入夜便早早关门,但此刻门外依旧喧闹拥挤,行人如织,各种小贩穿行其中,墙角的老榕树下,有人在弹吉他,伴随着一串舒缓的拨弦音,男人低醇沧桑的声音响起:

“我从遥远的地方来看你,

要唱许多的故事给你听。

我最喜欢看你胡乱说话的模样,逗我笑。

路遥远,我们一起走。

我不再让你孤单,

一起走到地老天荒……”

许皓月听得一时入了神,视线越过开元寺的院墙,飘向很远很高的夜空。

夜色中,那两座高塔遥遥相对,凝成两团黑黢黢的影子,在漫长的岁月中静默无言。

陆成舟捏了捏她的手心,若有所思地说:“我以前不信佛。但是在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时候,我真的看见了菩萨。她对我摆了摆手,说,下次再来吧。”

许皓月眨了眨眼,小声嘀咕道:“鬼门关好像是阎王爷的地盘吧?还有啊,”她皱了皱鼻头,佯装嗔怪,“你快死的时候,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居然不是我?”

陆成舟煞有介事地说:“我见到的那个女菩萨,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真的?”许皓月表示怀疑,想想又觉得不妥,回头看了眼远处耸立的高塔,压低声音说:“别开菩萨的玩笑。小心她听见了,回来找你索命。”

陆成舟大笑起来,胡乱揉了揉她的脑袋,打趣道:“女菩萨这么小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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