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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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珞闻言,将手里的牌全亮了,笑道:我赢了!看来啊,是皇上想念舒妃,宫里要是没有她叽叽喳喳,皇上觉得太安静了。这些年,皇上一去畅春园便只和她在一起,她应该是欢喜的。三个女人都颇惊讶,看她的牌,见她果然凑成了十胡,听她后面说的,又笑起来。魏湄觉得纳兰夫人如此笑谑舒妃,是因为她二人是两姐妹,并无顾忌,而庆妃心里才真正明白璎珞话里的意思,微微抿嘴。

接着照例是令贵妃的茶会,各人还是用自己原来的宋茶盏。宋代斗茶之风大盛,极为崇尚茶具的精美。宋徽宗《大观茶论》有称“盏色贵青黑“,宋襄在《茶录》也有云”茶色白宜黑盏“。因此,在宋代,特别看重黑釉这类深色茶盏。

令贵妃用建窑曜变盏,又称“毫变盏”,内外壁上满是蓝绿色包裹的褐色泡泡,像蓝绿卵石一般。《方舆胜览》有云:“兔毫盏,出鸥宁之水吉。……然毫色异者,土人谓之‘毫变盏’,其价甚高,且艰得之。”《太清楼特宴记》记载,精于茶道的蔡京,得以赐“汴京三绝”——惠山泉、建溪异毫盏、北苑新贡太平嘉瑞茶。

璎珞用建窑兔毫盏,内外壁在黑色釉中透露出均匀细密的筋脉,因形状犹如兔子身上的毫毛一样纤细柔长而得名,又称“金兔毫”。《大观茶论》有云:“玉毫条达者为上,取其焕发茶采色也。”用之沏茶,兔毫花纹在茶水里交相辉映。

容妃用建窑油滴盏,在乌黑的釉面上呈现银灰色金属光泽的小圆点,状如夜空的星辰,又似一滴滴晶莹的油珠,非常绚丽。古人曾盛赞油滴釉器“盛茶闪金光,盛水闪银光,映日透视,晶莹夺目”。

庆妃用吉州窑鹧鸪斑茶盏,窑变后釉面花纹似鹧鸪斑点的花纹。《清异录》有曰:“闽中造盏,花纹鹧鸪斑点,试茶家珍之。”因烧制条件要求非常高,成为极为稀少的名贵品种,后世难有仿品。

之后四人又一起去容妃的“哈马姆”洗浴按摩午饭,舒畅了好一阵。

这日回春和园后,璎珞一边抱着逗弄自己的爱犬雪球,一边把日里的话说了,又问傅恒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将朵朵送给沉壁养?她那么喜欢姜姜的。朵朵是嫃元的小名。傅恒正在书案前看书,头也不抬,只笑道:珍珠不会肯,而且姜姜成天进宫。这只叫雪球的狗,和当年那只被她和傅恒救下的高贵妃的狗很相像,傅恒花了好多心思寻到的,今天身上穿着一件绿地缎狗衣,璎珞在上面绣了红色的海棠和紫色的葡萄。

璎珞于是也笑:是珍珠不肯,还是我们傅恒大人不肯?傅恒不理她。嫃元和爱莎的次子同岁,长得和璎珞十分相像,夫妇俩对这个孩子也很宝贝。那年侍疾后,璎珞就觉得自己多半又会有孩子,果不其然。

璎珞还记得第二天早上夫妇二人的对话。傅恒赖床不起,说还要继续告假一天,让她差人去宫里送信。

她于是凑近他的脸,笑道:鸡既鸣矣,朝既盈矣。

傅恒还闭着眼睛,道:匪鸡则鸣,苍蝇之声。

她又道:东方明矣,朝既昌矣。

傅恒道: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

她道:会且归矣,无庶予子憎。

但傅恒还是不起来,翻身继续睡。她于是笑着将两只小手扶着他的脑袋,将他的簟席枕头抽走,换上另一个。

傅恒觉得头下忽然一凉,忙起身看,只见是一个白地黑花八角瓷枕,生气道:你故意不让我睡!她笑嘻嘻地道:你看,我也换了瓷枕呢,天儿热了。傅恒才发现她那边也换上了一个虎形枕,枕面上以白地黑褐彩绘荷塘双鸭图。这两个枕头都是宋金时期磁州民窑所产之物,乃宋人纳凉之用,是他们俩的夏天寝具,扑面而来一种亲切的民间古拙之美。再无睡意,终于起来。

她还是亲自服侍他洗漱,洗完,他又抱着她。阳光炫目,和他一起拢住她……她笑道:傅恒大人,赶紧上朝,吴敏都来了两回了,再不去,皇上要到家里来了。傅恒轻哼了一声:他不是来看我吧。她搂着他,十分甜蜜地道:我们还要一起吃早饭呢,我也好久没去药房了,今天得去瞧瞧。

而傅恒每次抱着这个酷似璎珞的小女儿,就仿佛回到多年前养心殿的那十个夜晚,璎珞是多么的瘦小和无助。

正说着话,翠儿欢喜地来报,说是桑家小王爷得了儿子,母子平安,桑王妃大喜,说洗三要请主子去呢,说是汪家就下帖了。璎珞放雪球下地,拿几上的手霜来涂,一边笑:桑王妃本欢喜她那儿媳妇,知道有喜,便像菩萨一样供着,结果媳妇受不了,搬回娘家住着,蕴端也跟着回汪家。如今更了不得了!爱莎说得没错,男孩儿真是太多,上两个月永琪也得了嫡子。她每次都羡慕我们的了不得,爱辉,爱晞,这两个名字本来都是给女儿的,她还担心她和普达娃得和叶大夫他们一样,老了才能得女……

那狗儿脖子里拴着的铃铛到处欢快作响。傅恒知道她很得意,看了看几上那个浅绿色的手霜小瓶,那就是当年他给她的药瓶,她出宫的时候,带出的几样东西之一,道:你和令贵妃还真像,就你们俩有二子二女。璎珞笑起来,道:因为你和皇上像?傅恒知道她又在笑谑自己对她和皇帝的在意,便警告地用手点点她。璎珞立刻道:我错了,少爷,不许提旧事,今晚我罚酒三杯。

傅恒笑着点点头,意思是这还差不多。璎珞涂好了手,走过去给他捏肩膀,傅恒抬头对她微笑了一下。翠儿又进来,说姑奶奶问府里新买的两个小厮是不是也给配上怀表,傅恒“嗯”了一声,道:你告诉珍珠,叫全大人顺便去置办就行。翠儿答应了自出去。

十二阿哥如慎嫔所说,勤奋孝顺,皇帝也经常赞他用功,但那拉氏嘴上鼓励他说勤能补拙,心里总是嫌他天分不高。珍儿姑姑忽然惨死,永璂一流泪,便被那拉氏申斥,他只能在乳母面前哭。万寿节后,日子便恢复了常态,那拉氏从承乾宫的大宫女里擢升了惠儿领班,她二十出头年纪,跟着珍儿多年,对那拉氏的生活起居十分熟悉,性子也好。将那拉氏的日常生活料理的妥妥贴贴,不下珍儿。

那拉氏听说袁春望疯了,便为珍儿不值,那时候,珍儿要跟袁春望,她就应该阻止,但是想起珍儿竟然为了袁春望背叛自己,自己差一点儿就万劫不复,又恼恨。惠儿什么都不知道,素日和珍儿本亲近,见皇后对珍儿的死十分冷淡,心里拨凉拨凉的,只得谨慎当差。

枪法考较结束后,十二阿哥曾高兴地对母亲说,皇阿玛夸赞了他。那拉氏面儿上也赞了儿子,却对惠儿说:他不过沾沾自喜,瞧瞧人家永琪,皇帝心里根本就没这个儿子,连福康安都比他高过一个头去。惠儿于是劝道:娘娘,五阿哥是大人了,福康安少爷也比十二阿哥大,他们打枪打得比十二阿哥好,那本是应该的。那拉氏摇了摇头。

皇帝还是和之前一样,会来承乾宫和皇后说话。那拉氏见他似乎对万寿节那天的事毫不介怀,仿佛没发生似的,心里不知怎的,竟感不安。倒是再未见他提起要立皇贵妃一事,且养心殿还在收承乾宫送的汤和小食,略感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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