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1 / 2)
记忆深处,自己从来没和李贤发生过言语冲突。就算是有误会,也只是冷战多一些。毕竟她是个寡言笨拙的人,话到口边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被人噎几句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嘴,生了气也只会闷在心里,给谁也不说,只独自伤心。这一次也是如此,不想做什么,只想一个人静一静,默默流些眼泪,祭奠一下那个孩子,也祭奠一下自己坎坷的命运。
事到如今,与其说是怨怪他,不如说是慨叹自己的命运。
自顾自的回到西殿,走到了案前,案上放置好了她从长安带来的鉴若止水。这次她本就是从别院直接赶来,加之行程匆忙,所以除了必要的衣物,就只有一簪一镜。对于他送的东西,她虽然面上没有太多反应,但是打心底珍惜异常。对于这段感情,亦是如是。
对着镜子,一点一点拆着发髻,速度极慢,用伪装的平静掩盖波涛汹涌的内心。然而心是乱的,就算再谨小慎微也仍然被颤抖的手扯得发丝生疼。夕儿上前,想要搭把手,却被她摇头拒绝了。她拆的不是发髻,而是自己也理不清楚的心如刀绞。
他的身影出现在铜镜后,奇怪的是,打磨这样光滑的铜镜,依然看不清晰他的脸。她对他的情感,就像是架构在悬崖峭壁上的海市蜃楼,带着虚无缥缈的脆弱。本以为熟悉入骨的人,原来竟然这样模糊。她有些迷惘,或许爱了这么久,不过爱的是一个披着雍王外壳的影子。她被指婚给他,下定决心和他相守一世,却并不了解他,关于前尘,关于未来。她像极了路途中偶然邂逅的意外,从不知自己根本不是与他同行走下去的人,迷惘走了一段,竟然以为他的目标就在前方。
佛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俗世匆匆,相逢即是缘法,一朝梦醒,了无痕迹,谁又能记得谁?
她只是怔然望着他,在他目光触到的画面里,无悲无喜,只是冰凉。这让他惶然无措。在这段婚姻中,他最害怕她这样的神情,就好像看透了他的一切,讽刺着他的所作所为一般。宁愿她哭哭笑笑,也不愿她不吵不闹,上一次她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经历,至今仍是他午夜时最惧怕的梦魇。
自身后拥著她,紧紧地,就怕她下意识的挣扎。然而她没有,一动不动,冷彻肌骨,泥塑一般。准备好的话,一时乱了方寸,不知该说什么了。
夕儿看了眼紧跟而来的房若芙,寻求她的意见。若芙的反应极快,只是看了一眼,便示意殿内所有的人离开。
东殿灯火通明,和清幽冷寂的西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房若芙知道张斯幽性格张扬跋扈,心高气傲,却没有料到她如此鲁莽草率,不计后果。
这时,东殿的门适时的开了,相必时时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张氏在灯火映衬下,艳若桃李。她早已换上了寝衣,头发披散在身后,脸色却还是铅粉胭脂精心武装着。看着在庭院中无处可去的若芙只是笑:“妹妹这好人做的,连容身之地都没有了!”
若芙没有计较她言语里的讥讽,然而话语却绵里藏针:“这些不都是阿姊的功劳吗?”
张氏一哂:“这可冤枉我了!若不是咱们的王妃娘娘小气不容人,你何苦落到这样的地步,殿下也没有必要为了些许小事前去解释。说到底,嫉妒可是七出之罪啊!”
下弦月仿佛一只银钩挂在天边,而她的嘴比银钩还要锋利刻薄。其实她不笨,只不过料定了阿史那氏已是强弩之末,无人依恃,便存心想着快刀斩乱麻,早日坐上王妃之位。可是她错算了两点,一是李贤对待暮贞的感情,另一个则是王府里有背景有才貌的女子,不止她一个。锋利者死之地,柔弱者,生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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