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已去（1 / 2）

-第七十五章-

斯人已去

魔法历十四年春三月，就在法诺斯大陆发起艾米诺尔大陆攻势十年后，天地轮回，艾米诺尔大陆的坚盾强弩在法诺斯大陆上第一次跑马圈地了。

春三月六日，还在狭长岛屿上远征军统帅部接到了盖着艾米、亚当·平、易海兰等诸位统帅大印的约战书——让远征军统帅部哭笑不得的是，使者并不是艾米诺尔的将士，而是本土长老议事团的一位长老。

双方显得都很尴尬，长老临走说了一句话：“倾国之力，盖不能长久，诸位将军多多原谅，如需物资支持，可私下交代，愿诸位将军武运昌隆。”

所有军官眼睛一热，现场所有人都知道，为了能够与艾米诺尔大陆和谈，所有长老都把自家至亲送入了艾米诺尔军营——没有办法，这是黄金脑给出的最后底线，如果不能满足这一条，那远征军的军舰将贴着法诺斯大陆攻击所有可以攻击的目标。在这种情况下，长老议事团还能够私下给予支援，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战书上约定的时间是三月十八日，这是艾米挑选的日子。原因很简单，这一天是春分，在历法上，春分秋分都是无风少雨的日子。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就是法诺斯远征军现在的真实处境，艾米扔出的手帕，接也得战，不接也得战。

三月十八日，果然是个无风无雨的好日子，指定的战场在两军大营之间，距离两个大营都有五里地左右。凌晨六时，两个大营同时飘起了炊烟，一股股肉糜的香气覆盖了十数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决死一战，有今天没明日的，火头军几乎清空了所有的存货。

日上三竿，三大营门同时打开，率先冲出的是轻骑士，接着就是弓箭手、轻步兵、重步兵、重骑士……数十个兵种鱼贯而出。五里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九时许，两军几乎同时抵达战场。

“整备！”

“整备！”

数以百计的相同命令在东西两个方阵里喊起，所有小方阵里同时跑出执行军官，迅速整理队伍。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和雷诺尔说点什么？”艾米笑眯眯地问完左边的大青山接着又问右边的池傲天，最后隔着大青山问同样笑眯眯的易海兰。

大青山看了艾米一眼，没有搭理他，池傲天冷冷地哼了一声，易海兰倒是颇有兴趣地和艾米挤了挤眼睛：“既然艾米阁下有这兴趣，我觉得倒是不妨去见上一见，毕竟都是故人。”

“马屁精。”霍恩斯在一边小声嘀咕了一声。

大家都知道，自从艾米有了坐骑龙以后，就总有点神经兮兮。按照易海兰的解释，落魄子弟家的孩子一旦过年，总会因为突然遇到大量油水而吃出点什么毛病。当然，这样扫人面子的话，知书达理的易海兰虽然多次说过，却总避开艾米。

其实，这也怨不得艾米，在过去数年中，修达和雷诺尔还有碧，总是有意无意地驾驭着巨龙要来和艾米谈点什么事情；尤其是雷诺尔，没事就在两军阵前热情力邀艾米出来谈谈，艾米的脖子仰得都疼，现在……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平起平坐的机会了，必须珍惜了——艾米自己也知道这种行径土得掉渣，只能找出了这样的借口。

不论艾米怎么想，当冥牙震动四翼从联军阵营冉冉升起时，法诺斯方阵里几乎是鸦雀无声！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听说有白色的巨龙，整个龙躯就像一团雪一样洁白，庞大的四翼抖动中，仿佛天边的彩霞一样绚丽，甚至让人无法用目光直视！

更让所有法诺斯高级军官感到震惊的是，这七彩巨龙背上的龙骑士赫然是佣兵王艾米·哈伯！

天命所归——此时此刻，所有法诺斯高级军官心里飘动的都是同样四个字！

在此之前，艾米一直没有坐骑龙，这也成为法诺斯军官们褒贬佣兵王时唯二的缺点之一。在大部分勇者眼中，自古以来，但凡真正的英雄都有自己的坐骑龙，尤其是伟大王朝的创建者几乎无一例外，按照这个理论推断，艾米是不是真英雄显然已经无须多言。而同样西帝君一门却同时出了三位神圣巨龙骑士，其中谁更具有王者风范，自然是一目了然。也正是因为这个信念，不论遭遇怎样的重创，法诺斯联军决心不倒。

但是，现在……一向喜欢身穿白色劲装的佣兵王殿下，竟然拥有了一头身躯纯白色的巨龙……

包括法诺斯联军中的普通人类士兵，都知道，大势已去！

“我去看看艾米有什么说法。”雷诺尔和修达交代了一声，带动神圣巨龙扶摇而起，雷诺尔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神圣巨龙伙伴有一丝畏缩。而此前即使面对绿儿也没有这样的感觉，雷诺尔心底苦笑一声，真的有一句老话：最后笑的才是真正的英雄。艾米从出道以来，对于龙骑士这个身份，就像一个看客一样，苦等十四年，现在，终于在最后一个笑了。

“不知道艾米兄有何指教？”雷诺尔向艾米拱手致意。

“这一战就是十年，想请问西帝君家的少帝君还没有感到疲惫么？”艾米声音并不大，脸上笑意已经全部隐去。

雷诺尔心底一声长叹，才30岁的少年，鬓角已经华发斑白，岂是一个疲惫了得？真的是身心俱疲。但是……那又怎么样？西帝君家出来的男子只有战死者绝无投降者！

“艾米兄，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一战之后，你现在所说这个问题，将不再是问题，祝愿阁下武运昌隆。”随即，雷诺尔驾驭巨龙返回了大营。

东侧的艾米诺尔和恶魔岛联军总兵力达到七万余众，而战场西侧法诺斯远征军的总兵力仅六万出头——这也是众神大战历史上第一次小佣兵团阵营在局部战场上超过法诺斯远征军兵力。

“雷诺尔说什么了？”艾米返回时，大青山追问了一句。在场这么多人，和大青山一样此前都与西帝君家三个孩子有些交情。

“我一番好意，他却自绝于人民，仅此而已。”艾米悻悻然。

法诺斯大陆，沼泽湖地占七成以上，平地不足两成，其他是丘陵，能够展开大规模战争的地方整个大陆不足百处；而现在两军对垒之处是法诺斯最有名的古战场“古北口大战场”，数百年前，也就是在这里，天降神明促使法诺斯大陆从战乱走向和平。法诺斯长老议事团推荐这处战场本来就不怀好意，大多数长老甚至希望七大天神还能够从天而降，庇护法诺斯民众。至于艾米，也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个传说后，才决定把战争选择在这里。

“准备弩床，魔法炮，压住两翼，魔法军团进入攻击状态。”艾米连续下了一连串的命令。可惜，法诺斯大陆的土壤太贫瘠，艾米诺尔联军很多优势在这里无法体现出来。

战场东侧，数以千计的魔法师们随手施放了防御魔法。接着，除了魔剑士和魔武士外，其他的魔法师们开始在地上埋入魔法水晶。

战场西侧，雷诺尔、修达还有耶莫达兄弟脸色都极其不好看，不管碧有多少说法，在最终关头抛弃了同盟军，独自撤离显然是不可容忍的事情，而现在……似乎艾米诺尔联军早就知道了此事，正准备用魔法进行远程攻击。

“诸位将军，我先去打头一阵，无须远送。”哈哈大笑中，法诺斯原东部战区统帅部中唯一的人类将军遮勒密翻身跃上地行龙，来到自己的直属军团——整个东部战区只有他的军团下面有轻骑士。

没有人拦他，魔武大战2000年，证明了一个战争真理：“面对魔法军团，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突入魔法师中。”

“殿下，右翼的突击我来负责吧！”特拉华家族中最年轻的将军亚瑟躬身施礼后翻身跃上漆黑的战马，像一个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冲向了大阵的另外一侧。

“国王陛下，我来负责中央突击吧。”这一次走过来的是神圣教廷最后一位圣骑士毗迦蓝，毗迦蓝的坐骑是战神圣园中唯一的一头乳白色大象。

“弩床准备，精灵弓箭手准备。”看到法诺斯阵营最先拉出来的兵种，艾米马上下了命令。

“艾米兄，难道……你不准备给他们堂堂正正决战的机会？”易海兰似笑非笑地在旁边问了一句。

“作为一位统帅，我最大职责就是战胜敌人，让更多的战士活着回家。恶魔岛‘炼心池’是没有办法，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权力拿战士和佣兵的鲜血去写虚伪的仁义和神话。”艾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易海兰，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权力选择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够有一种更温和流血更少的方式结束战场战争。”

易海兰笑了笑，重新正视战场，不过，在这一瞬间，他的耳朵里似乎听到了艾米的另外一句话：“如果有选择的话，我更希望是离开这场战争。”

事实证明，艾米的选择是正确的，当法诺斯两翼近万轻骑士在长达一千五百余米的战场上一点点加速时，法诺斯大阵的中间，数以千计的军旗突然向两边散开，数百头身高三米体重近十吨的战象冲了出来！

法诺斯军队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包括艾米在内的所有联军将士都大吃一惊！在此前的任何一战中，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兵种，难道……法诺斯的诸位统帅是故意雪藏到现在希望一举全歼远征军？

这种想法当然是错误的。

法诺斯大陆产大象，但是数量极少，大象真正的产地就一处——佣兵帝国。法诺斯东部军团占领佣兵帝国后，统帅部非常有远见地开始着手安排训练大象，这个过程非常漫长，不过相对于大象近百年的寿命而言还是可以接受。但是，直到战争结束时，战象的训练依旧不尽如人意，而且数量上也不过仅有数十头。在撤出艾米诺尔大陆时，东部军团统帅部专门捕捉了两百余头小象用大船运回。其后的四年中，这些小象成长起来，并在已经培训好的战象帮助下，成为合格的战象。这也成了法诺斯统帅部的底牌之一。

战象背上设有作战楼，上有正副驭手各一人，弓手两人，投矛手兼长枪手两人，这并非是战象的主力攻击武器——战象背上前后各延伸出一根碗口粗细的木头，以这两根木头为上梁，在战象四周架起一个长方形的木笼，中间的距离足够战象能够飞奔，木笼下方向左右再各延伸出去两米左右，是三排二臂粗细的圆木，高度在一米至一米六左右，上面钉满了半尺长的钢钉，就像六根巨型狼牙棒。战象一旦冲刺起来，正面六米全是这六根狼牙棒的有效攻击范围，再加上投矛手和弓手，杀伤范围在50米以内！

为了保护好战象，战象的眼睛上倒扣着巴掌大小的纯水晶，肛门处蒙着牛皮，浑身上下披挂着一层一指多厚的牛皮战甲，木笼正面间隔半米还蒙着两层牛皮。根据实测，除非是床弩在50米以内劲射，否则根本不可能连续穿透三层牛皮甲重创战象。

即使是一个百人队，遇到一头战象也必定会手忙脚乱。

与两翼的轻骑士相比，战象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庞大生物所带来的冲击力还是给人以极大压力！包括魔导师们都在暗自嘀咕，纯粹靠魔法攻击能否有效伤害这些庞然大物。

“青洛，率领所有精灵骑士，远程攻击大象还有上面的军人。”艾米的目光从大部分人脸上划过，最终落在精灵长老身上。

“命令两翼的指挥官，用弩车、弓箭还有步兵……总之除骑士以外所有力量阻止敌人轻骑士还有可能到来的重骑士冲锋……大青山、霍恩斯，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你们两个各选一边，马上去吧。”

很显然，艾米想把所有骑士用在其他地方，大青山和霍恩斯一句话都没有说，匆忙奔赴各自战场。

近千位精灵狂鹫骑士黑压压扑了上去，几乎是一瞬间后，淡绿色的箭影把天地编织在一起，下面的战象均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搞得混乱了片刻……也只有片刻，很快，除了极少数战象不知所措地停了下来，其他所有的战象依旧保持了原有的速度，咚咚砸着横向远征军队伍冲了过来！

青洛应变非常快，马上把狂鹫骑士一分为二，分别去两翼牵制地面的轻骑士，自己驾驭着狂鹫返回地面。

“殿下，战象上的木楼全部蒙着厚皮，除非kelesit矿石箭羽，否则根本射不穿。”

“哦，辛苦了，先退下吧。”艾米对青洛一向客气得很，不过，所有人都看到艾米的眉头微微皱了两下，看来，这战象有点让黄金脑闹心了。

在艾米诺尔大陆历史上，战象兵曾经是一个很辉煌的兵种，但是随着用兵规模越来越大，战象逐渐退出了舞台——最主要的原因是四个，一是调动缓慢，不利舟船；二是耗资巨大，一头合格的战象所耗费的金额甚至超过10位地行龙骑士；三是大象与驭手感情深厚，一旦更换驭手，战象往往不听指挥；第四是可用范围狭小，只能用在热带和亚热带的平原战争中。

在此前，应对象兵唯一的办法就是人海战术和火海战术，至于传说中用老鼠喜欢钻洞的特性让老鼠钻入大象鼻子来打败象兵，那完全是yy骑士小说看多了的后遗症——不要说老鼠这样的温血动物，就算再蠢笨的蛇或者虫子，也断然不可能钻进一个热乎乎、充满碱性黏液、不断有空气急速流动还不停动弹的肉洞里。如果老鼠会有这样的嗜好，想来老鼠们断然不会拒绝可爱小猫的邀请——钻同样的洞而已。

火海显然是不可能了，这个战场全都是沉积岩，几乎是寸草不生。

法诺斯大阵帅台上看对方竟然没有了对策，蒙顿向前躬身施礼：“诸位大人，我也去了！”不等回答，转身进入半人马弓箭手队伍中，一声大吼，率领八千余半人马跟在象兵后面压了上去。

花语平原最后一战后，艾米诺尔大陆诸帝国包括艾米的小佣兵团，陷入了另外一场看不见却同样大伤脑筋的战争中，而法诺斯败兵从返回大陆那一刻起，从最高统帅部一直到普通一兵，每日每夜只在想一件事情——如何应对在未来某一天追杀而来的艾米诺尔联军，哀兵可用。

对于这场战争，法诺斯统帅部至少制订出十种完全不同的应对方案，每一位军官应该承担起什么样的职责，早已经分配到位，最早进入攻击状态的军官们已然有了必死的决绝。

“我也下去了，祝愿诸位大人武运昌隆。”半臂统帅诺顿站了起来，躬身施礼后，飘然跳下帅台，返回了其所部第三军团——花语平原一战后，这是仅有的一支成建制撤退下来的军团。在这最后一战中，如果象兵和半人马弓箭手能够撕开艾米诺尔联军阵线，这支纯兽人步兵军团将担任最后一击的任务。

艾米诺尔联军帅台上对于这一切看得非常清楚，而此时，象兵已经冲过了中场，速度渐渐提升起来，后面的半人马弓箭手不时射出定标的箭羽。

“都有坐骑，这个麻烦还是骑士们来解决吧？”池傲天特有的说话方式，再一次把询问的话题改成了半命令式。

“多小心。”面对战象这样千年不遇的奇兵，再想兵出奇招肯定是来不及了，黄金脑艾米现在也只能用最中规中矩的用兵方式，也就是人命来解决这个麻烦。

“所有重骑士准备冲锋，次序为：黑龙骑士、七彩龙骑士、雪月骑士、沙蜥骑士。”池傲天翻身跃上要离龙的同时，冷冷地发布了命令，帅台上大部分人心底一寒，尤其是神圣沙漠帝国的军官们。所有人都知道，黑龙骑士团是老池家的看家班底；所有人还都知道，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战象，最先冲上去的骑士必然是九死一生。

“大人，这样不公平，为什么高贵的沙蜥骑士最终要落得一个偷窃别人功勋的罪名！”一个深目高鼻的年轻人跳了出来，已故侯赛将军大人的三子班德·侯赛。

池傲天冰冷的目光根本没有在年轻人脸上停留片刻：“出发。”

“池傲天大人，我们是来参战的，不是来参观的，我也通过了‘炼心池’，真正英雄胸膛中滚动着炙热的火焰，怠慢别人的人是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英雄！”年轻人快走两步想跟上去，最终被参加过池傲天远征军的两位沙漠帝国军官拉住了：“你干什么？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将军大人改变过自己的主意？你没有看艾米殿下对于将军大人的安排都没有任何疑义么？”

要离龙翅膀第三次展动，巨大的龙躯已经落在了黑龙骑士团地行龙大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