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 / 2)
颜珞笙凝望眼前头戴冕冠、身着衮衣的少年,瞬时,心中的鼓噪归于宁静。
莫可名状的情绪却潜滋暗长,汇聚为涓涓暖流,让她感觉到难以言表的安定。
她与他相识两世,前后加起来统共十载,这辈子更是几乎日日相见,就连婚礼都已经算作第三次,但这一刻,她还是如寻常未出阁的少女般,心头盛满了欢喜与期待。
三年前,因沈皇后故去,两人的婚礼暂且搁置,直到今岁孝期结束,才重新提上日程。
但一直以来,她得皇帝特许,以宣王未婚妻的身份自由出入王府,除了夜晚不可居留,与真正的王妃已别无二致。
服丧期间禁止娱乐,她和姜义恒通常都是在书房,有时各自翻阅书卷,有时他处理公文,她执笔写写画画,间或闲谈几句,复而相视一笑,对望片刻,又重新投入工作中。
两人合著的游记也完稿付梓,冠上“沈公子”和“纪姑娘”之名,作为那趟结缘之旅的纪念。
她原以为,此生难有机会重返那片土地,但去年,由于安南都护府的一些事务,姜义恒奉命再赴西南,她乔装跟随前往,在平蒗村寨见到了顾染歌和小惟。
彼时,少女和女孩正在河边你追我赶地嬉笑玩闹,不经意望见两人,小惟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随即叫着“阿兄阿嫂”飞快跑来,嗓音悦耳如空谷黄莺。
两人还去灵玉雪山祭拜了沈元希,山脚下的客栈还在开张,掌柜早已不记得他们,脸上的笑容却比当年更加灿烂。
携手重新走过曾经的路,感慨之余,竟恍如隔世。
而今,她和他的生命已密不可分地交缠,成为彼此心尖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短短几步,颜珞笙转眼行至姜义恒身畔,礼官引路,向门外走去。
颜珞笙登上辂车,觉察到身后父母兄嫂的视线,忍住没有回头。不论她多么盼望这场婚礼,辞别朝夕相伴的家人时,依旧不可避免地鼻子发酸。所幸两坊相隔不远,还能时时见到。
颜晟目送队伍远去,安慰地揽过眼眶泛红的颜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颜玖竹按捺心底的不舍与怅然若失,冷不丁碰到身旁妻子的手背,略微一顿,牵起了她的手。突如其来的温暖让,聂清羽怔了怔,她小心翼翼地回握过去,与他十指相扣。
暮色四合,车驾穿过街衢,驶向王府。
宣王府算不得奢侈靡丽,布局和设计却极尽巧思,雕梁画栋纤秀典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就连每处种植的花草树木品类,都是两人精心构想的结果。
颜珞笙前世见惯了各种场面,正经八百的婚礼却是头一遭,好在宣王府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她早已了如指掌,纵然此时灯火辉煌、门庭若市,她也未有陌生,只觉亲切与心安。
步入屋中,有条不紊地行过同牢礼与合卺礼,司礼官裁下她和姜义恒的一缕头发,郑重地结起。
礼成,窗外已是夜色弥漫。
颜珞笙抬眸看向眉目如画的心上人,难得有些赧然地低下头,但旋即,又再度与他视线相接。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心想,往后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她想看他多久都可以。
灯火璀璨,烛影摇红,少女的目光明亮而直白,眼眸中盈满不加掩饰的倾慕。
姜义恒捏了捏她柔软温热的手,轻声道:“你先歇息一阵,我稍后就来。”
颜珞笙点点头:“殿下可别喝太多。”
碍于礼官和奴婢在场,她不好直言,但眼底的狡黠已然将她的心思暴露得一干二净。
——她觊觎他的美色已久,早就想对他为所欲为了。
姜义恒哑然失笑。
也不知到时候该是谁对谁为所欲为。
宣王出去会客,闲杂人等也陆续告退,颜珞笙在婢女们的服侍下除去沉重的发饰和礼服,沐浴一番后,穿着寝衣在桌边坐下。
她屏退其余婢女,仅留了素月一人,桌上放着几碟热气腾腾的点心,是姜义恒顾念她忍饥挨饿了一整日,特地嘱咐厨子做的,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颜珞笙没有客气,拈起一块咬下,素月站在她身后,力度适中地揉捏着她的肩颈。
吃饱喝足,她漱过口,想了想又含了一颗香丸,浑身惬意地倚在榻边,开始闭目养神。
另一头,姜义恒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礼貌回应每一位前来道贺的宾客。
出于礼节,庆王纵使心不甘情不愿,却也只得携庆王妃前来赴宴。
三年前,他闯下大祸,被罚禁足四个月,还险些把谢家连累进去,他狠狠吃了次教训,消停不少,但打心底里,愈发看宣王和瑞王不顺眼,觉得皇帝日渐偏袒他们。
他敷衍地说了一通场面话,以庆王妃有孕在身、须得尽早休息为由,匆匆离去。
庆王走后,姜义恺持酒杯上前,笑道:“阿兄,我敬你一杯,祝你和阿嫂永结同心。”
姜义恒不着痕迹地换掉盛水的金樽,斟酒饮下,复而低声道:“你离京的日子可定了?”
“后天。”姜义恺顿了顿,揶揄道,“但愿我归来时,阿兄阿嫂能为我添个侄子或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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