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正文完(1 / 2)
四月中,天渊进犯灵州,戍守凉州的赵玉成亲自率军前往支援,随后,长安禁军赶到,战况陷入胶着,接连数日僵持,没有任何进展。
赵玉成心生疑窦,天渊来势汹汹,可照此推断,敌军的兵力与预估相去甚远。
他顿时想到天渊藏有后手,攻打灵州只是虚张声势,暗地里正在偷摸转移兵马至凉州。
此刻再回援已来不及,他当即下令全力进攻,试图让天渊分身乏术,被迫放弃兵分两头。
果然不出所料,天渊因为连续撤军,留在灵州附近的兵马不足,只得节节败退,而与此同时,洛阳的援军平定长安之乱,奉宣王命令日夜兼程直奔凉州。
将官们也是事后才知,天渊眼见灵州失利,索性破釜沉舟,将兵力全部投入凉州,本以为胜券在握,却被洛阳的精兵猛将及时杀到,与凉州城内所剩不多的驻军里应外合,打得落花流水。
兵贵神速,倘若援军迟来半日,凉州必将失守,届时,城中士兵及百姓皆凶多吉少。
众人后怕之余,满腔怒火发泄在溃散而逃的天渊残部身上,一路势如破竹追击至漠北,生擒天渊可汗与前朝平乐公主,其余贵族死伤惨重,幸存者仓皇退入草原深处。
数十年来,因前朝昏君佞臣横行,边疆防线不堪一击,天渊屡次进犯、烧杀抢掠,百姓不堪其扰,本朝经过二十载养精蓄锐,终于一雪前耻,堪称普天同庆。
姜义恒处理完长安事务,携颜珞笙再度回到洛阳,已是五月尾声。
他须得进宫复命,颜珞笙便令马车向颜府驶去。
颜晟与颜夫人恰在府上,双方相见,皆攒了许多话想说,最终,颜夫人念在女儿风尘仆仆归来,让婢女为她沏了杯茶,将优先开口的机会交给了颜晟。
颜珞笙喝着茶,听父亲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京中的腥风血雨。
正如姜义恒所言,大军佯作离京北上,途中半数折回,正好打了个时间差,将谢家叛军击溃。
“追本溯源,谢家铤而走险,也是先帝早年的一个承诺所致。”颜晟神色复杂,“先帝起兵之际,既想拉拢青奚,又需要谢家支持,便采取折中手段,令陛下先迎娶青奚公主为妻,却又让谢氏赶在她前头怀孕生子。他的计划是打算等坐稳天下、青奚失去利用价值,就改立谢氏为正妃,所谓长子,便是许给谢家的一道保障。可鱼和熊掌怎能兼得?此举虽是权宜之计,却后患无穷。”
他顾念先帝往日恩情,没有予以评价,只叹息着摇了摇头。
颜珞笙却心知肚明。
谢家笃定谢贵妃必将登上后位,庆王也是当仁不让的太子,便有恃无恐、日益骄纵,而沈皇后所出的宣王和瑞王,品行才学均远胜于庆王,先帝若为江山社稷考虑,绝不会允许庆王做继承人。
如此一来,谢家愤恨不满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先帝肯定万没想到,皇帝竟会对沈皇后动心。
“谢广临谋反那天,正值朝参日,”颜晟接着道,“他兵败被俘、押至御前,高声质问陛下为何背弃承诺,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他说……”
顿了顿:“若非庆王和谢家一样废物,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谢广临急怒攻心,当场气得口吐鲜血,还恶言诅咒陛下……”颜晟没胆量复述,叹息道,“他声色俱厉,在场人人胆寒,陛下却面不改色,听他说完,才令禁军将他带走,关入天牢。”
他至今记得皇帝回应时漠然的声音。
“朕是否不得好死还难说,但你谢氏满门却要率先应验这句话了。”
“历来为君者,哪个不是‘孤家寡人’?谢将军愿朕永世孤寡,于朕而言,不啻最好的祝福。”
他收敛思绪,问道:“阿音,你与安平伯……曾经的青奚太子可有过往来?”
颜珞笙怔了怔:“阿爹何出此言?”
颜晟道:“谢家谋反失败,钟颐一时情急,企图拖我下水,当庭坦言先帝曾嘱咐我二人逼迫陛下废后,恰巧安平伯当日有事禀报,也在现场,立即出言反驳,说我的人其实一直在青奚阻挠钟颐的计划。他与我素不相识,没必要栽赃钟颐、替我辩解,我想,他当是为了你和宣王殿下。”
“三年前在青奚王宫,我与他见过几次,但他八成已经忘得干净。”颜珞笙轻声,“殿下于安平伯有恩,他此举应是回报殿下。阿爹,安平伯入宫所为何事?”
颜晟略作沉默,一言难尽道:“恳请陛下准许他出家为僧。陛下这回终于允了。”
颜珞笙哑然失笑。
另一边,紫微宫。
紫宸殿内寂静无声,姜义恒奉上皇陵里取出的卷轴,旋即归还兵符。
“陛下如无其他吩咐,儿先行告退。”他行了一礼,垂眸等候皇帝指示。
皇帝凝视兵符片刻,看向阶下长身玉立的少年。
他长得并不像他,反而与彤彤更相似一些,尤其是那双眼睛,几乎如出一辙。
杳不可寻的记忆深处,或许年幼的孩童也曾对自己这个父亲充满信任与期待,但置身深宫高墙之中,自己却终究只能狠心将他推开。
对他如此,对彤彤……亦如此。
当初,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他们,只能以最决绝的方式为他们换取一方平安,而如今,诸事尘埃落定,但有些东西错过了,就再也无可追回。
皇帝的声线没有一丝感情:“去吧。”
他目送少年消失在殿外。
历来为君者,皆是孤家寡人,他既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舍弃某些人和事。
他向来心如明镜。他从未后悔。
翌日,前朝崔太后留下的一封手书公之于众,在京中引发轩然大波。
灵帝并非崔太后亲生,论资排辈,先帝才是实打实的嫡长子、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者。先帝顾及母亲声名,多年隐瞒真相,今上却不愿看着父亲继续背负骂名,故而选择大白天下。
消息传至长安,四月二十五没有参与忠勇伯的宴会、侥幸逃过一劫的前朝余党,以及那些已故之人的亲眷,瞬间成了霜打的茄子。
长安城内的前朝势力经过两次清洗,至此烟消云散,再难成气候。
唯有顾家是个例外。
顾振远弃暗投明,居功至伟,皇帝不计前嫌,拔擢他为西京京兆府少尹。
七月末,大军得胜归来,进城当日,洛阳万人空巷,百姓夹道相迎,可谓一时盛景。
皇帝在含元殿接见了诸位将官,赵玉成受封镇北大将军,其他人也皆有丰厚赏赐。
颜玖竹因战功卓著,提升为都尉,颜珞笙特地去颜府向他道贺,意外发现,他与聂清羽之间竟突然亲密了许多。
在她追问之下,颜玖竹才颇不好意思地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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