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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寒:呵。语罢准确地从汤中捞出最后一块牛腩,当着周竹亥的面放进了嘴里。他慢条斯理地嚼完,用手帕擦干净嘴角,道:竹亥,结账。

周竹亥被面前男人气得跳脚,又碍于自己打不过他,愤愤招手挥来服务生,掏出银元拍在桌上。付完钱却又觉得不甘,转头又骂:无耻!

我无耻又怎样?封野咬着烟蒂,吐出一口雾气,不就一张场票的事儿,回头我补给你便是。

柏煦兴道:你家老爷子不让你玩这些逗猫遛狗的名堂,若是知道我给你场票,非把我扒拉一层皮下来!

你不说,我不说,哪里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封野道,我二姐在郊区新开了马场,花样挺多,改日你带着嫂子去便是,约会去看男人唱戏有什么意思。

那你看男人唱戏算什么意思?

封野道:封瑞要办沙龙。

柏煦兴挑眉:就算那封瑞要办沙龙,你值得这么躲着他?

封瑞是封老爷子二房出的,比封野小两岁,因为年龄相近,总被人拿来比较,封野废物少爷名号响彻燕都,自然比不过他,可封瑞不知脑子有什么问题,只爱对着封野炫耀。

啧。封野拿起茶杯,里面泡的是六月刚从西南运来的新茶,绿叶在水里打着卷,茶汤也清亮,可他偏偏发出牙疼般的声音,看了一眼又颇为嫌弃地放了下去。

不是怕怂,毕竟封野又不是真的封家少爷,只是来做任务的。可自从他进入这个世界,短短半个月,任务对象影子都没有,就已经见识过三次封瑞办的沙龙,他那便宜弟弟可能是想把自己衬得十分有场面,托人拿了好多原文书,请了他商场上的酒肉之友,还找了一群燕大的学生,一堆人聚在房子里探讨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燕大学生说,莎翁的词句很好,没有世俗的规格却很有自己的规格,是世俗的是自由的也是浪漫的。

酒肉之友说,我给大家带了三斤烧酒两只烤鸭,就是街角那家王记,刚出炉就买了,排队都排了好久。

燕大学生说,说起莎士比亚,他的戏剧作品其实都很有时代特色,在思想方面也独具一格。

酒肉之友说,上周我托人淘到一本《金瓶梅》,图文版的,画得那简直栩栩如生分毫毕现,下次给你们带来见识见识。

燕大学生说,其实《罗密欧与朱丽叶》也代表了我上面一个观点,在封建家族中,冲破固有观念追寻自由恋爱,这也是我们现在经常探讨的问题之一。

酒肉之友说,上个月东街后巷开了一家饭店,挂着饭店牌子其实是嫖的,里面的女人都骚得狠。

封野:他坐在一边听他们聊了一宿的莎士比亚和东街后巷窑子里的姑娘。

柏煦兴:不就是个沙龙,还能吃人?

封野:害,你懂个屁。

封野:你给不给票?

柏煦兴无奈:给给给,带个男人去看戏,还是头一次。

十五这天,众鑫剧院果真是人满为患,有场票的人排着队进去,没场票的也蜂拥在剧场外围坐一圈,想要见识一把京城名角儿的模样。

封野坐着二姐的黑色斯蒂庞克,旁边是柏煦兴,他透过车窗玻璃,烦道,好多人!

柏煦兴,走去,这车挤不过人。

封野叫司机停了车,拉开车门。正巧一辆带棚的马车同时停在路边,封野不禁望了一眼,见车上下来一个身量修长的男人,长发到腰间,穿着玉色长袍,腰间盘着一块紫玉,模样倒是俊秀,不过又过于娟丽了,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

封野看过去的时候,那男人也对视过来,面色冷淡甚至刻薄,一下把陆三少冻了个冰天雪地。

001的声音适时响起,模拟对象出现,顾晓寒,男,二十三岁,表面上是周兰竺的徒弟,事实上是燕都顾家遗落在外的大少爷。

他来到燕都城,是为了夺取家产,为母复仇。

二十三年前,顾晓寒父亲顾继德,入赘进了锦城秦家,花言巧语娶到了家中唯一的女儿秦秀芝,生下顾晓寒。在顾晓寒三岁那年,顾继德抛弃在锦城的妻儿,裹走妻子及丈人家所有钱财,借了高利贷前往燕都城,做生意发家,一年后,顾继德在燕都娶了一位商贾的女儿结为夫妻。同时,锦城秦家老父亲郁郁而亡,而顾继德的外债却源源不断、还也还不清,被逼之下秦秀芝变卖祖宅还债,自己则带着顾晓寒流离失所,在街头卖唱。

直到顾晓寒六岁,遇见了在锦城演出的周兰竺先生,周兰竺见顾晓寒相貌出彩、声音嘹亮,便收下他做了自己的关门徒弟,悉心教他唱戏。在顾晓寒九岁那年,他的母亲秦秀芝不知所踪,只留下了一封写满了痛苦往事的绝笔信,这封绝笔信就成了顾晓寒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封野问道:那么我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001答:上校您本次的任务即帮助顾晓寒成功复仇,夺回本该属于秦家的家产,同时您作为燕都城第一流氓纨绔,需要仗着自己的家世在必要时候给予顾晓寒一定的打击,让他在挫折中不断成长,成为燕都城首富公子。

燕都城第一流氓纨绔?

封野顿时喉间哽住,又是这听着就要死要活的人设?

他不禁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任务目标,任务目标也冰冰冷冷地盯着他,随即在脸上勾出一个格外轻蔑的笑。

在望什么?周竹亥从人群中挤出来,终于见到自家小师弟。

顾晓寒道,不觉得很眼熟吗?

周竹亥顺着他目光过去,看见一辆昂贵的小汽车旁边站着不知哪家的少爷,摇了摇头。

是谁,你见过?

顾晓寒道:若要说见过也见过,没见过也没见过。

周竹亥没搞懂他奇奇怪怪的思路,索性不想了,着急地抓住他就走,嘴上抱怨,快些吧名角儿,这妆也没画,可有得时间耗!

不慌。顾晓寒揉了揉喉结,道,我早晨刚吊过嗓子,化妆也就一会儿的事。

你快些。周竹亥催促,昨晚你又不回来,平安打着灯笼找了你一晚上,好不容易帮你瞒住。刚我爹还问你在哪儿,我说你到了,你再不快些,等他亲自来盘问才好看!

顾晓寒加快脚步,道:这不是还有半个时辰,去早了也等着。

周竹亥问:那你昨天去哪儿了?

顾晓寒匆匆几步走进了剧院,掀开后台的帘子,这才顿了一下,再看看一脸着急的周竹亥,道:东街。

周竹亥看他这样,皱眉道:你又去见她了?

顾晓寒忙着整理衣角,没说话。

做什么一声不吭,是谁得罪你了?柏煦兴弹了弹帽子上的灰,戴在头顶,他从来了解封野这位嚣张跋扈的三少爷,燕都城中谁也不好惹的主,别看他一副纨绔样,真生起气来却是一声不响,默默地就把人弄没了。

没事,先走。封野觉得自己确实有些气愤,但火又不知从哪儿烧起,脑子里浮着那双微微上挑却溢满薄冰的眼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封野冷哼一声,上一个看不起我的人,早就已经被我征服得明明白白,顾晓寒,你就笑吧,反正沦陷也是迟早的事。

柏煦兴看他这副模样,生怕他拔枪把人给打了,连忙圆场道:诶,走罢,听说今天这首场演的《嫖院》,可不知那周先生的徒弟有多大本事,全京城都来给他捧场了。

柏煦兴约了个包房,在剧院二楼,学着国外软装,棕皮沙发、欧式茶几,盘里摆着巧克力和热茶,这包房平时不留人,专给外国人和顶头那几个要紧的空着,好在柏家大手笔,又在年初给剧院投了一笔资,这才有机会坐上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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